方何有时觉得自己应该是最了解蔺修言的人,因为两人自小便相识,都出生于军人家庭,人生的成长际遇近乎相同,从小就被教育着要对国家尽责尽忠,未来的人生除了从军别无二路,他们必须视保卫国家的一切为己任,这就是长辈们所负于他们的责任,而他们必须不惜一切完成这个需要倾尽一生的任务。
但方何有时候又完全不明白蔺修言在想些什么,他们的成长轨迹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方何一直都知道蔺修言的出生非常特殊,几次挣扎在生死之间,从小到大都在被人利用,被人算计,被人陷害,甚至一度成为敌人手里要胁那个男人的一枚炸弹。他的童年一直生活在阴影里,这种情况直到蔺修言的母亲因为某些原因而死亡,直到他变得足够强大有了能力将自己与那个男人分离,成为那些人眼中不可或缺的单个体,直到他有了资格可以跟那些要杀他的人谈判,让他们不得不重用他,不得不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蔺修言展现出来的天赋让那群老狐狸对他又爱又恨,虽然没了他也不是不可以,但那代价却是需要付出比现在多数倍甚至数十倍时间才能完成他们一直以来的梦想。
可那些人已经老了,十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们已经不能掌控,更何况是二十,三十年的漫长时间呢。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蔺修言的身上,将他视为这个国家,这个时代最重要,最不可缺少的人物之一。
方何望着沉默无语的蔺修言,欲言又止,他也很想劝蔺修言尽快手术,但同时也怕有人会偷偷在手术中动手脚,让他自此不醒。
有人想他生,就一定会有人想他死,这一点不仅蔺修言他自己明白,所有人都明白。所以,对于蔺修言和他们而言,这个手术是一场赌注,赌自己选的人是否可靠,是否值得将自己的生命完全托付。
显然,现在蔺修言觉得他找到了那个可以托付一切的人,所以他正准备豪赌一场。
而那个人,就是昨天晚上将方何骂得体无完肤,羞愧难容的展洁。
沉默无语间,有人轻敲门板,拉回了病房里两人漫游的思绪。
方何看了眼手表,以为又是护士来查房,他起身将电脑及资料收进包里,稍稍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衫然后才转身去开门。
门外,展洁身着白大褂寒着脸的立在那里,抬眸望着杵在门口愣然呆滞的方何定定的不说话。
“呃……早……”方何尴尬的笑了笑,看着眼前一脸寒霜罩顶的展洁突然间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
人家昨天晚上才对他说了那么严重的话,希望他别再来打扰蔺修言的休息,可结果他今天一大早又厚着脸皮的来了,方何突然有点害怕展洁会再对他说出点比杀鸡取卵更狠的话来。
“比不过方先生,这么早就又来了。”展洁语气不冷不热的回道,因为匆忙她没来得及戴上眼镜,一双原本似星晶莹,秋水一汪的眼眸此刻却如带着尖刀一般的在方何身上望来望去,望得方何后背一凉,更加不自在了。
“那个,事情有点麻烦,所以……呵……呵呵……”方何的原本刚毅方正的脸此刻一阵红,一阵白,杵在门口甚至忘了要让展洁进去。
“如果那个麻烦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能不能请你让开路好让我进去给蔺修言检查身体,顺便让他吃个早饭,毕竟他昨天连晚饭也没吃。”
“哦,好……好……我们刚忙完,已经结束视讯,你可以进来了。”方何立马侧身让开,请展洁进去。
展洁提着饭盒走进病房,看到脸色愈加青白的蔺修言,似是责备,似是心疼的说道:“蔺大教授,你这是要辟谷成仙的节奏吗?”
蔺修言一怔,知道她是气大了,也不敢再去招惹她,随即苦笑着摇摇头:“有你在,我怎么舍得。”
这小丫头的脾气可比当年要火爆多了,昨天晚上她和方何的对话自己听得一清二楚,老实说她还是第一个可以将方何骂得不敢回嘴的人。
展洁看着他自嘲的笑容,心底立马为自己的话而发悚,‘成仙’对于普通人也许只是一个玩笑,但对于病人来说,却是很不吉利的一句话,她咬着牙暗骂自己嘴笨,怎么能对病人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
“那就吃早饭吧,我今天早上特意早起给你熬的小米粥。”因为说错了话,展洁不自觉感到有些内疚,说话的语气刹时轻缓放柔,与刚才在门口对方何说话时态度完全不同。
方何在门口对着蔺修言偷偷翘起大拇指,能让这么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子为他轻声细语,他不得不承认蔺修言的魅力果然不同凡响。
“要不要一起吃?”蔺气了一句。
方何无语的摇摇头,气一下,人家分明只准备了他一个人的,自己若再留下来岂不是太煞风景。
“不了,我现在得马上回去盯着他们,有事再来找你。”方何摆了摆手,拎起包离开。
“请等一下方先生。”展洁突然回头,一脸严肃认真的对方何说道:“以后若不是特别重要,非蔺修言本人处理不可的事情,能不能麻烦你们尽量不要来找他,至少今天不要再来打扰他休息了,老实跟你说,他现在的精神状况非常不好,过度劳累只会加速他的病情发展。而且既然你们已经同意放他假让他住院静养一个月了,就请不要每天都打电话来提醒他工作,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