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伸手将军文递给了徐世绩,低声道:“秦将军……恐怕支撑不住了。”
“秦将军骁勇善战,经验极为丰富,不求急攻,这冬日坚守,还能有什么问题?”徐世绩不解的接过军文,扫了一眼,也是脸色微变。
信中写道,“字谕李、徐两将军,近日唐军有反攻迹象,辽东已趁冬日冰封之际,过巨马河攻河间,舒展威带兵勉力支撑。李世民渡易水设疑兵多处骚扰上谷,暂不知意图。本无大碍,但末将身体不支,已难堪大任,眼下末将当求尽心阻敌前往井陉关,还请两位将军速做定夺,再择良将阻敌。”
徐世绩看完书信后,吸口凉气道:“秦叔宝为尽张将军的夙愿,强拖病体征战河北,毅力可嘉。他是个硬汉,若非真的撑不住,绝不会写这封信!”
李靖道:“李世民和渊盖苏文都是能征善战之将,如果秦将军遽然不支,只怕程将军独力难撑。”
“如今正值冬季,不适开兵,李世民遽然猛攻河北,所图何来?”徐世绩问话之际,沉吟思索。
李靖道:“冬季虽不适宜出兵,但绝非不能出兵。李世民、渊盖苏文趁这时出兵,正是攻我等不备。不过辽东人少地贫,难抗消耗,终究还是难有太大的发展。辽东兵虽比起窦建德而言,底子好了不少,但出战无非还是看看形势,捞一票再说。”
徐世绩赞同道:“辽东狼子野心,只可惜蚂蚁吞不了大象,他们就要想抢占河北,都是无能防守。听说辽东和唐军私下约定,若能胜我们,李唐取中原之地,就把幽州让给辽东,是以辽东人才会出兵。”
李靖冷哼道:“他要让,总要问问我们的意见。渊盖苏文年轻气盛,不懂中原地大。他要打,拉他出千里之外来打,足可以拖垮辽东。”
“只怕中原百姓又要受苦了。”徐世绩叹道。
李靖道:“其实眼下最要防备的不是渊盖苏文,而是李世民。幽州僵持日久。涿郡一直都是粮秣充足,虽对唐军而言,粮草不用忧虑,但兵将恐已思归。突厥连败,一蹶不振。眼下唐军太原吃紧,我军很快就要进攻河东。要知道幽州的唐军,很多人家眷均在河东,若闻河东大乱,岂不崩溃?”
徐世绩道:“是呀,我们一直都是这种对策。是以对幽州只是困而不攻。李世民蓦地出击,倒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
李靖沉吟道:“据我推测,唐军中显然也有知机之人,知道等不及开春,是以才抢先发动。眼下大局如棋。秦将军若无恙,不需对攻,只要阻挡他们南下过井陉就好,可惜秦将军病重,无能指挥,只怕真的要让唐军在幽州的这条大龙冲出生天。”
徐世绩紧皱眉头,这功夫已传令数道,“李将军,我准备马上启程,带骑兵三万赶赴河北相助。至于其余兵马,由你调动。突厥需要安抚,河东需要你掌控大局,河北就让我去征战如何?”
李靖想了半晌。终于点头道:“世绩,唐军若真如我言,佯攻河北,暗回关中的话,只怕万夫拼命,我军难抗。你和苏将军联手前往河北。伺机而动,若有机会围剿,当然不要放过,若是伤亡太过,也不用强求,放他们回转也无妨。反倒是辽东的渊盖苏文,气焰嚣张,若有机会,不妨给他一击。用兵切记知机而动,不可拘泥。”
徐世绩连连点头,当下和李靖分兵。
李靖留在草原,暂时收拾草原残局,然后准备南下征战河东。徐世绩、苏定方二人当日已准备好兵马,不到黄昏就已出发,追风赶月一样带大军向雁门的方向杀过去。只是踏上归程的时候,忍不住又向东北望了一眼。到现在为止,裴茗翠仍是生死不明,要破山腹绝非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不能多做什么,只期冀裴茗翠能坚持下去。
可裴茗翠……是否还能活着出来?秦叔宝……是否还可以坚持下去?
*
秦叔宝已将消息送出了数天。
他的消息是送往三处,一是给草原的李靖、徐世绩,另外一处给的是东都,第三处却是送达给在山西攻打太原的萧布衣。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他让自己一定要坚持到援兵来到的那一天。他本来以为自己能挺得住,但他发现,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七情蛊发作一阵猛似一阵,绝非人体能够抵挡。
想起临别巴蜀和云水对答的几句话,秦叔宝知道不妙。当初他只和萧布衣谈及巴蜀往事,可却将当初和云水的一番谈话埋在心底。
记忆藏的很深很深,深的他几乎都要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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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走?”
“一定。”
“你走了后几年就会死。七情蛊真的无药可救,只能修心养性,你这样的性子出了巴蜀,很快要死的……”当初云水的声音已有了哽咽和惶惶,她这辈子,从未有这么关心过一个人。
“可我不走,生不如死。”秦叔宝记得当初自己的回答,虽眼下心头一阵阵的抽搐,可他从不后悔。
“你要死,那你就去死好了。”云水临走前抛下了一句话。
秦叔宝却知道,这个女子并非表面上那么开心,也绝非临走时表现的那么冰冷。
可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秦叔宝现在想起,还有些庆幸,他既然迟早要死,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
张将军死的时候,无数人为他伤心,自己死的时候,谁会记得?秦叔宝想到这里的时候,舒了口气,抬头望天,天苍苍,如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