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终于慢慢小了下来,但依然冷得厉害。天上的乌云一直不断,虽然并没有雨雪落下来,但却阻隔住了太阳,开封城地上的积雪一直不化。
蔡河位于城南,与汴河夹着的地带由于正当两条漕路,平时热闹非常。不知有多少苦力聚集在这里,靠着两条河上的货船讨生活。如今河里封冻,漕运不通,这些苦力一下子都失去了生计,日夜苦熬,只盼着天气转暖的那一天。
一个戴着荷叶巾的精瘦汉子沿着结冰的蔡河走来,臂上挎着一个小篮子,一路上东张西望,小眼睛滴溜溜乱转,谨慎得很。
这一带住的都是卖苦力的人家,房子破旧,房檐低矮。好多人家都只能勉强遮风避雨,却挡不住呼啸的北风。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靠在避风的地方,借着天上惨白的太阳洒下来的那点可怜的阳光取暖,看见精瘦汉子走不,高声道:“兀那汉子,你篮子里是什么东西?东瞅西望的,一副做贼的嘴脸!莫不上到我们这里来张风?”
汉子笑道:“你这婆娘说话好不着调!这里住的人连骨头一起下锅,也榨不出二两油来,什么人脑袋被驴踢了,来你们这里张风!”
“穷家值万贯,怎么就没有贼人来了!你且说说篮子里是什么!”
见妇人不依不饶,精瘦子汉子凑上前,神神秘秘地对女人说:“现在北风劲吹,天寒地冻,看你冷得浑身打颤,最想要的是什么?”
妇人泼辣,也不管汉子的样子有些猥琐,笑着道:“自然是炭,若是有一大盆炭火在家里烧得旺旺的,哪个到街上来喝风!”
“你想什么,我这里就有什么!你且来看——”汉子说着,把篮子上盖着的一块黑布掀了起来,里面果然是一篮子上好的精炭。
妇人撇了撇嘴:“现在是什么世道,就连这黑炭头,也有人挎着篮子出来!往常时候你们这些挎篮子的,再不济也是卖的梨儿杏儿。”
汉子道:“什么样的瓜果有现在的炭值钱!这一篮子炭卖上一天,也够我家里一天的吃喝,挎着卖又怎么了?”
妇人斜着眼看着汉子,不屑地道:“你这炭多少钱一斤?”
汉子一听问价钱便来了精神,神情愈发猥琐:“公平价钱,四十足文一斤!”
妇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你娘的鬼!开封府名文发的告示,炭行的炭价一百足文一称,你这里就要四十文一斤,想钱想疯了吗?”
“一百足文一称!官府也就随口一说,傻子才会信他!宫里出炭置场发卖,还要三百文一称呢,现在要一百文一称,炭行的人傻了才会发卖!”
“官府里的人盯着,卖不卖由得炭行的行户?我可是听说,每日都有人去买的!”
汉子冷笑:“当然每天都卖,不然我篮子里的炭哪里来?炭行不过是虚应开封府的故事,每天就卖那么百八十称,除了我们这些人,你可以去试试能不能买到!”
妇人自然知道,这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炭行也不敢硬顶开封府,每天都发一定数额的炭出来,按照定的官价发卖。不过买炭的人都是他们早定好了的,都是固定的人,买了低价的炭之后便这样挎着篮子分销,然后跟炭行商户分利。
这种小商小贩依例不征税,开封府也管不了,只能尽力盘查,不让他们把生意做到繁闹去处,只能在这种偏僻地方晃荡。
不过知道归知道,几十文一斤的炭这里的人根本买不起,妇人也就是闲得无聊,逗着汉子说些闲话玩。
这精瘦汉子也是被府吏从汴河边赶到这里来,也没指望能够在这里卖出多少,反正也没有事,便与妇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夹枪带棒寻开心。
过了一会儿,又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从街角转过来,到了跟前,看了挎篮子的汉子一眼,也没有理他,对站着闲聊的妇人道:“程家大嫂,好歹再借两把米来,家里的孩子又冷又饿,哭个不休,实在抵挡不住。”
看着年轻妇人,程家大嫂直摇头:“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你孩子刚刚两岁,反正也养活不了,不如找个好人家送了出去,也省了他跟着你们受苦。两岁的孩子不记事,再养几年想送人可就不好送了。”
年轻妇人叹口气:“自己的亲生骨肉,如何舍得?”
程家大嫂只是摇头,不过穷人就靠着互相周济活下去,摇头是摇头,还是乖乖转身回家拿米。什么借不借的,总要先让人活下来才好。
精瘦汉子看着两个女人离去,一直盯着她们的身影在街角消失,逡巡着不去。
那个年轻的妇人虽然长得相貌一般,但胜在年轻,收拾得也还干净,便让这精瘦汉子动了不好的心思。
这个时节到处都冷得受不了,稍微大点的酒楼里都有炭火,满城在酒楼里唱曲卖笑的女妓都是一早就到酒楼里,不管有无生意,在那里烤着火不肯走。像杀猪巷周围那些低等娼馆早就闭门不做生意,女人们还不如到酒楼蹭免费的炭火,比做生意还要强一点。
等了一会,晒太阳的妇人借了米出去,又从家里出来,到街边晒太阳。
见精瘦汉子还在这里,妇人笑道:“你怎么还在这里?看我的样子,可是买得起几十文钱一斤炭的人家?莫不是看上了老娘!”
汉子陪着笑:“姐姐也是美人,不过年纪大了些。敢问刚才那位娘子,可也是这里的人家?不知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