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娘禁不住又抹眼泪:“一万多贯钱,大郎你也知道你阿爹的性子,这不是活生生要他的命吗?”
徐平忙安慰母亲:“钱都是外物,随时都可以挣来,身子却是自己的,你好好劝劝阿爹,只当是从来没挣到,不要气坏了身子。”
张三娘苦笑:“到了钱字上,你阿爹是能劝动的?”
徐平也是默然。自己这个爹什么都好,就是对钱看得太重,精打细算把每一文钱都守得死死的。一下子一两万贯没了,这可真是要他老命。
不过躺在床上能解决什么问题?想办法把钱要回来才是正经。
徐平问张三娘:“那铺子也不是我们一家的,李家怎么说?”
“又能怎么说?只是答应托人想办法,但却放出话来,这种事情太麻烦,根本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也不保证一定能把钱要回来。”
听着张三娘的话,徐平也考虑起来。宫里买糖简单,付款就麻烦了,涉及到的部门太多。按此时规矩,全给现钱是不可能的,官员俸禄、兵士的军饷全发现钱还要皇上特旨,更何况是商家的货款。但大多时候虽然折支,也并不会让商家吃这么大的亏,专卖品在朝廷手里也没用。正常来说,折支之后亏上个一两成还说得过去,中间过手的官吏总要得点好处,大宋朝的公人世界又不是说说的,官员领折支的俸禄还经常吃经办吏人的亏呢。但一下贪了两万多贯的钱,就绝不是下面经办的公吏敢干的,更何况还牵涉李家这种豪门。
谁敢这么干?
徐平一下就想到了马季良。马季良此时的正式职务正是提举在京诸司库务,折支的东西大多都是在他属下的库里出来的。付款时的折支并不是一下子就说你多少钱我折给你多少东西,经常会折了又折。比如最开始付款的人说我用矾折给你吧,结果到了库里并没有那么多矾,便就改成折多少矾折多少香料,结果香料库里也不给你,再改成折多少茶。这样折来折去,有的吃亏有的赚便宜,最清楚的就是经手的吏人,这也正是他们渔利的时候。
昧下一两万贯钱这么大的数额,没有高官点头怎么行?
以前牵涉到钱的事情,徐平大多是能忍就忍了,可这次不行。倒不是数额多少的问题,马家找他们家的麻烦,这样一次一次什么时候是头?更何况徐正的性子,不能把钱要回来他的病只怕是难好。
想过之后,徐平对张三娘道:“妈妈,你只管去劝阿爹,货款我去想办法,总要把钱要回来,不能白白给人两万斤白糖。”
张三娘一听抬起头来:“连李太尉那种身份都没办法,你又能怎样?大郎,常言道民不与官斗,你可不要惹出祸事来。”
徐平道:“有时候并不是官大就管用,一物降一物,清平世界,哪里有被白白抢钱的道理?只管放心,我自有分寸。”
“你要怎么做?”
徐平实际上也没什么头绪,但母亲问起,只好答道:“我先去铺子里,看了折给我们的茶再想办法。你们只管在家里等消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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