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然似有所觉,抬眸朝着江亦柔的方向看去。江亦柔当即垂下头,只露出一个洁白细腻的下巴。
苏妙然的目光在她身上一点,而后淡淡移开了去。
一旁刘氏与苏沛然嘘寒问暖了几句,便让她坐下。江亦柔扶着苏沛然坐下,瞥了一眼苏欣然的方向。苏欣然正侧头与旁边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说话,那男子着一袭竹青色长衫,乌发以锦带轻束,细长眼淡月眉,水色双唇轻抿,眉目皆不算是极出挑,通体看来却俊逸非凡。
苏欣然撅着嘴,期间频频往苏沛然这儿投来不善的目光,偏神色似嗔若怨,有些可怜之色,好似是被苏沛然欺负了一般。
那男子听她说着话,偶尔也循她的目光朝苏沛然看来,神色极淡。
“你们兄妹俩在那儿说什么悄悄话?不妨也让我们听听?”说话人眉目婉约,纤窈婀娜,一身桃红色罩衫衬得肌肤如玉,正是二房嫡母孙氏。
兄妹俩?江亦柔蓦地想起,苏府二房确是有一位苏二哥,叫什么名字她倒是忘记了,只隐约记得是个极沉静的人。
男子淡淡一笑:“欣妹妹刚才与我说,觉得沛然妹妹头上的簪子别致,缠着我也给她去带一支相似的。”
苏欣然脸一红,伸手戳了一下男子的手臂,又神色不自在地睨了苏沛然一眼。
苏沛然低头喝着茶,仿若未闻。从江亦柔这个角度,方可瞧见她唇角隐隐的冷笑弧度。
想也知道,苏欣然先前是在编排苏沛然的不是,这位苏二哥倒是四两拨千斤,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打发了孙氏的话,又免得场面难看。
刘氏嗔怪地望了苏欣然一眼:“你这孩子,你二哥是男子,随随便便去外面买女儿家的首饰像什么样子!知道的,夸白儿待妹妹好,不知道的,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闲言碎语。”
苏欣然扁扁嘴不说话,苏白拱拱手:“是我的不是,婶婶饶了欣妹妹罢。”
此言一出,众人都露出些许笑意来。
苏欣然眼珠子一转,指了指苏妙然道:“我现在细瞧之下,觉得还是三姐姐的簪子更好看些。”
苏妙然轻怔后,缓缓笑开,察觉到大家都在打量自己,面上微红。
江亦柔也抬首望了过去,只见苏妙然一头乌黑似墨的青丝间戴着一支缀桃花形玛瑙珠子的银簪,颇为灵秀明艳。
刘氏看了一会儿,笑了一下:“是了,这簪子与妙然很是相配。”
苏妙然眼睫颤动,双颊飞霞,微微抿着嘴角,神色愉悦。
“那个丫鬟头上戴着的更好看!”苏欣然眼睛一亮,看着的正是江亦柔的方向。
江亦柔当即低垂眉眼,心里暗骂:就你话多!
众人一望,果真见苏沛然旁边垂首立着的婢子头上有一支通体莹润雪白的玉簪,于水缎似的乌发间静静地淌着微光。
“咦,这丫头不是春桃?”孙氏惊奇道。
苏沛然看了一眼江亦柔,终于开口道:“春桃昨夜失手打碎了东西,我罚她去后堂洗三日的衣服。”
“妹妹好狠的心,那春桃分明机灵的很,怎么会这么笨手笨脚?”苏欣然皮笑肉不笑道。
苏沛然不应她,又垂头去喝茶。
苏欣然面色一变,双眉高拢,作势要起身,被苏白用扇子挡住方才吐出一口气缓缓坐下。
“这丫头叫什么名字?”刘氏问。
苏沛然道:“秋月。”
“看来沛然妹妹很喜欢她。”苏白摇了摇扇子。
苏沛然点头算是应了。
“能得沛然的喜爱,想来是个可人的,抬起头来让我们瞧瞧。”孙氏道。
江亦柔慢慢抬起脸,四下微微一静,苏白轻摇着的折扇亦顿了顿。芙蓉脸蛋儿,肌肤似新雪,两眼乌凝幽翠如深潭,浅浅扬起的嘴角如一瓣柔柔的娇花,当真是眉目如画。
“生得真是水灵。”孙氏忍不住叹道。
苏欣然撇嘴,暗道:一个下人,生得再好,也只能当个美妾。
苏妙然怔怔地瞧了江亦柔一会儿,回神凝思片刻,眸光渐深。
刘氏四下环顾,见一干人都还瞧着那丫鬟看,掩嘴轻咳了一声道:“沛然的茶凉了,该换了。”语罢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婢子碧瑶。
碧瑶走出几步正要前去换茶,却见苏欣然身旁的婢子兰罗端着茶杯走了过去,不由回头去看刘氏,刘氏点点头示意她不用再去,她便退了回去。
苏欣然摸着椅子的扶手微微笑道:“早知道五妹妹喝茶喝得快,我这边早叫丫鬟备着新茶了。”
苏沛然看了她一眼,低声应了谢。
刘氏、苏白未动声色,孙氏却是放了茶杯暗暗一笑,意兴盎然地看起热闹。
苏府上下谁不知道苏欣然和苏沛然不和?苏沛然平日请安向来是只喝茶不说话,所以一番请安下来,总要换上好几次茶,但苏欣然绝不会如此好心地替她备茶。
眼下苏欣然这么一说,谁都知道她居心不良,可谁也不能出言阻拦她,毕竟她是差人给妹妹备了新茶,表面说来是一番好意。
兰罗端着热茶一步一步地朝着苏沛然走过去,脸上是浅浅的笑——这一杯茶,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泼的。
一屋子的人都静静地看着。
苏沛然袖下的手紧紧握住了膝盖,直直地看着正朝自己走过来的兰罗。
兰罗走到苏沛然跟前,脚下一晃,故作趔趄,要将茶杯往苏沛然的脸上扔。
刘氏皱起了眉,一边的苏欣然已经笑了出来。
就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