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太子府,江亦柔扶着苏沛然下了车。
太子不住在皇宫,反倒住在宫外的太子府,这在历朝历代都极为少见。外界都传,当今太子虽是崔皇后嫡长子,血统纯正,又天性勤勉恭和,却不讨皇帝欢心。相较之下,二皇子兆临聪颖果决,又是贤妃之子,更得圣心。而三皇子兆旭则生性闲散,放荡不羁,好风花雪月之事,不问朝政,不在储君候选之列。
苏家一众女眷被太子府的管家嬷嬷引往太子府后花园处,而男子则前往霄云楼一聚。
太子府内的光景与江亦柔先前所想象大为不同,屋楼简素,花草平常,多青竹碧松等常绿植物,少见时下鲜妍明媚的花种。粗粗看来,还不如苏府家宅精致,只净整清朴,颇有大气恭俭之风。
苏妙然暗自不动声色地打量,嘴角轻勾,掩在面纱之下。苏悦然撑死了不过到太子府当个侧妃,眼下看,这太子府根本不是富贵荣华处,无那所谓皇家尊荣可享,想来,太子的日子并不好过啊。
脑海中浮现出苏悦然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庞,苏妙然唇边笑意更深,暗道:这就是命,由不得人。
苏沛然平视于前,默不作声,心中兀自担忧二姐苏悦然的境况。
只苏欣然是个管不住嘴的,一瞧太子府内光景,嘴巴一扁暗暗嘀咕:“这太子府好生寒酸,还不如我们自家的宅子呢!”
话音虽轻,却能叫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刘氏面色微变,扫了她一眼。太子府的管家嬷嬷柳眉一竖,冰冰凉凉地看了苏欣然一下,暗自冷笑道:这位苏家的小姐好没规矩!到底是南地来的小户人家,哪养得出贵女般的小姐,尽是些小家子气没眼力界的,人在太子府里头说话也没个遮拦!
苏欣然被刘氏和那嬷嬷双双一扫,方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扁扁嘴不敢再出声,心中却有些不平,抬起眼往那嬷嬷身上刮了一眼,想这老太婆不过是太子府的下人,怎么也敢在她的面前摆谱?
苏妙然愉悦的笑容被浮动的白色面纱挡得一丝不漏,她知道苏欣然是个说话不经大脑的蠢货,却不想她还未见着主人就开始犯傻了。
出门前刘氏和孙氏千交待万嘱咐,说她们几个姐妹一旦到了太子府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妙然却不以为然,她自个儿的终身大事才是最重要的,苏沛然和苏欣然丢人与她何干?就算是整个苏家都折了面子,她也无所谓,目前她心中的头等大事,就是为自己谋一个铁打的好婆家,寻一位上乘的好夫婿,然后潇洒地抛弃素来视她为草芥的娘家,享尽荣华富贵,狠狠地摔嫡母嫡姐的脸子!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轻轻抚了抚脸,凭自己的姿色,要赢得那些个皇子的青眼自然不会多难。
苏妙然眯了眯眼,她生来到这世上走一遭是为了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而不是顶着庶女的名头成日到晚被人踩在脚下!
谁也不能碍着她,谁也不能!
她仿佛看到自己身着华服头戴金步摇,携着自己的夫君,仪态万千地走到自己娘家的场景,苏云堂,刘氏,苏欣然,苏沛然,她们统统得对着她赔笑!个个都要恭恭敬敬地朝着她行礼!
一行人默然无声地往太子府的后花园缓缓而去,各自动着心思,暗涌起伏。
途经一处傍着假山石的池塘,要过一座拱形石桥。
走上石桥,举目远望,可见到不远处世家男子齐聚的云霄楼二楼。隐约可望到几位锦衣华服的男子倚楼而立,谈笑风生。
苏欣然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朗笑声传来的方向。
跟在她身后的苏沛然一路看着鞋面想事,不防她突然停下,猛地止住,身形不稳,竟要往桥外的池塘子里倾斜。
江亦柔脸色一变,探出手去拉,却扑了个空。
眼看苏沛然就要落入水中,看到的几人都掩嘴惊呼,只苏妙然目光静静地看着,隐约有一丝期待和兴奋。
江亦柔咬牙,沛然这副身子骨,怎么能再落水受寒?她身形一动,正要施展轻功飞身而起,却见一道白影翩然而至,啪地一声,一面画有黄鹂鸟的锦扇猛然展开,抵在苏沛然肩头往里使劲一捞,竟将她生生带了回去。
江亦柔忙不迭上前扶住苏沛然:“姑娘!”
苏沛然嘴巴一张,喘着气道:“我没事。”
江亦柔面色一缓,再看向来人,浑身一震。眼前人双眸亮如寒星,肤白雪柔,双唇不点自朱,端着一副似笑非笑之色,不是那纪连宋还能是谁?
刘氏回过神来,上前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纪连宋合扇温文尔雅地回礼:“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众女眷缓过神来,一见眼前这位华服公子俊美无匹、风姿无双,一时都粉颊生春,显出小女儿的娇态来。连素来在男子跟前颇为矜贵自持的苏妙然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目光幽幽。
管事嬷嬷抚抚胸口,一脸心惊肉跳之色:“真是多亏纪公子了!”要是苏沛然落入水中,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这些个女眷都是高宅的千金小姐和半大的婢子,大概没有一个懂水性,苏沛然落了水,多半是性命难保!就算能救上来,瞧苏沛然这病怏怏的模样,八成得去掉半条命。
几位女眷听到管事嬷嬷对纪连宋的称呼,纷纷变了脸色,各自敛了娇羞之色,都眼观鼻鼻观心,不肯再多看眼前这位风韵天成的少公子一下。就算是看了,那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