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入松小筑前,一辆锦帐马车悠悠停下。
这马车初看寻常,却实是非同一般。帐前五朵金莲的花芯以金丝勾成,花瓣更是以云锦团簇,嵌银白蚕丝,清辉熠熠,只这一面帐子,便当得上奢华锦绣四字。
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厮跳下马车,掀起车帘,躬腰相待。
头戴帷幔的少女一脚踩上小厮的背,轻盈落地,桃红色的裙衫微微荡漾。
“就是这儿?”少女透过帷幔扫了一眼入松小筑。
“回殿下,这里就是纪家名下的入松小筑,纪公子时常过来的。”小路子回道。
乐平公主抿唇一笑:“回头自去领赏。”
小路子半弓着腰,脸上浮现出一抹喜悦的笑,恭声应了,随着乐平公主一道往入松小筑走。
大门内,可见堂上觥筹交错,谈笑声四起。座上的男客眼见堂内突然走进一位华服贵女,不由得暗下一怔,注目良久。入松小筑这样的地方,贵公子来得不少,贵女却少见。尤其眼前这一位,看气度打扮,都非凡类,愈发引人注目。
“鸾花姑娘,那位小姐是什么人?”
“人戴着帷幔,我怎的瞧得清?”被唤作鸾花姑娘的女子掩嘴娇笑一声,一双妙目却忍不住在乐平周身上下不停地打量。
“瞧这位小姐的衣着打扮,正经的很,多半是上京世家大户的千金小姐吧?”
鸾花摇着扇子凉凉一笑:“啧,会到这儿来瞎逛的女子,能正经得到哪里去?”
“莫不是来这儿找纪当家的?”
鸾花瞄了一眼小路子四下乱瞅的模样,讥诮一笑:“纪当家又不是卖菜的,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真以为他是想见就能见的么?”
说来也巧,鸾花斜睨过去的时候,恰恰小路子也看了过来。
小路子下巴一抬,上前往乐平跟前一挡:“看什么!”
鸾花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似的!”
“你!”小路子气得脸色涨红。
乐平轻咳一声,声音淡淡的:“回来。”
小路子面色微变,忙躬身退到了乐平身后。鸾花眼皮一掀,又是一个白眼:“胎毛都没长齐,在我跟前摆什么谱呢!”
鸾花是入松小筑出了名的泼辣性子,先前问话的男客见她神色不愉,也不自讨没趣,识趣地转到了另一席上喝酒。
乐平公主眉头一挑,几步走上前去,姿态优雅端方,只面容轻微扬起,显露了三分清傲矜贵之气:“这位姑娘,听你刚才的语气,你是知道纪哥哥在哪儿的?”
听到这一声“纪哥哥”,鸾花噗嗤一笑:“还真是来找当家的?小姑娘,姐姐好心奉劝你一句,咱们纪当家眼高于顶,一般的女子,他看不上,未免以后伤心,不如现在断了的好。”
小路子气得又要上前来,被乐平帷幔底下的寒光一扫,方才止住了脚步。
乐平轻轻一笑,笑声脆如银铃,颇为动听,令四下微微一静:“怎么,姑娘自以为很不一般?不知你是纪哥哥的什么人?是他家中婢子还是——他在入松小筑的陪侍?”
这一番话丝毫不留情面,令鸾花娇艳的面容登时一僵:“你说什么?”
乐平笑得更欢:“看来连这都算不上呢……”
鸾花霍然而起,一双美眸冷冷地盯住她:“干你什么事!你是什么东西!”
乐平拍掌呵呵地笑出声:“我再不济,也不会放下身段陪着一帮子男人吃吃喝喝、四处赔笑,你这么低贱,纪哥哥瞧不上你,也不稀奇。”
鸾花今年二十有七,是个风月老手,对纪连宋也没那般心思,却从未听过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如此难听的话,一时间恼怒至极,抬手就要给乐平一个耳光。
“大胆!”小路子及时冲上了前。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他那张白净的脸上登时出现五根清晰的指印,帽子也被打得歪到了一边。
乐平一把推开了小路子,冷冷俯身向前,声音里透出丝丝的寒气,甚至还带了一丝诱哄的语气:“你敢打我?好啊,有本事,你就打啊——”
鸾花目光一冷,气极反笑:“你以为我不敢?”说着又抬起了手臂,冲着乐平的脸就要招呼过去。
“住手!”忽地响起一道清喝。
鸾花身子一僵,手悬在了半空。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俏生生地立在楼梯上,一望之下不由呆住。秋水为眸,冰玉为骨,细腰束素,双腿纤长,当真是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美。美人此刻双目含着惊怒,那也是一种别样的风韵,叫一众宾客都瞧得呼吸微窒、口干舌燥。
鸾花冷哼一声,面上闪现一丝不以为然之色,却也放下了手,敛了怒色别过眼去。
“公子不在,这位姑娘若是有事,妾可以替姑娘捎话给他。”萧静姝抿唇微微一笑,刹那间如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乐平缓缓地转身,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上下,帷幔下的双眸微微一转:“你是谁?”
萧静姝走到近前,步态盈盈,仿若每一步都能踩出一朵莲花似的:“妾姓萧,是公子身边的婢子。”
乐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砸吧了下嘴道:“纪哥哥不在?那可真是不巧,我有话是想当面与他说的,看来只能下次再来了。”
鸾花眼梢一挑,眼底闪过一丝讶色。这倒是稀奇了,以往那些自以为美貌出众前来求见当家的女子,几乎无一例外地,与萧静姝一照面就会黯然而退。怎的这个没教养的丫头竟不将萧静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