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夙夜定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搭乘者头像小小的,即便如此,他一眼就判断出照片里的司非在笑。她一直这样柔和却疏离地微笑,从险境中一路走来,一路运气好到不可思议,从来毫发无伤。
可她也是人,而人都是会死的。
这个念头让苏夙夜久违地浑身发冷。
他来不及多想,就跟着特勤队员冲入了驾驶舱。
舱门破口附近就有血迹,再往前两步,凝固的大片红褐色触目惊心。
苏夙夜吐息一窒,强迫自己看向驾驶座上的人。
高悬的一颗心瞬间落下:不是她。
他为自己的庆幸稍感歉疚,低头不再直视死者,飞快地审视驾驶舱四周。没有第二个人的踪迹。
医疗队进舱处理遗体,特勤队员回收主机芯片后便要离开。苏夙夜一把扯住对方:“还有一个搭乘者失踪。”
“我知道,但您看,”特勤队员指着投影显示图上的两个蓝点,耐心解释说,“另一个人的通讯仪信号就在这里,主机芯片数据要回指挥所才能分析,找不到人就说明很可能被压在机舱下面。”
他没有说下去,但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苏夙夜默了片刻,突然开始在舱内四处翻找。
特勤队员一脸愕然:“长官?”
苏夙夜一言不发,拨开玻璃渣、钢板、铁皮和四散的零部件,手指隐约发颤。他没有戴手套,指尖被划开口子都浑然不觉。
医疗队已经离开,杨冕快步钻进舱室,看见苏夙夜的情况不由一愣。青年给人的感觉……与刚才服药前十分相似。
“长官?”
苏夙夜的动作这时突然停下来,他从后排座椅下扒出了一团东西--是帝国军制服和一个安全头盔,衣物内还包裹着什么。
他将制服猛地向上一提,里面的小物件顿时落地。
一把激光手|枪,一枚耳挂通讯仪,还有一条链子。
苏夙夜的手指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将那银色的挂链拈起来。银色的叶片状挂坠顺重力方向滑到链子最末端,不安地前后晃动。
他突然间就平静下来,将挂坠收在掌心,他吩咐道:“检测通讯仪和武器使用认证。”
头盔视野中靶心锁定地上的手|枪和耳挂通讯仪。
“启明ii型通讯仪,使用者司非。ul-29型激光手|枪,核定使用认证者苏夙夜。”
杨冕没有任何的识别权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一头雾水地看着青年军官突然起身,疾步走回舱室破洞口。
零星的血迹已经被特勤队员和医疗队来回踩踏模糊,但顺着血滴的方向往外走,苏夙夜很快发现了碎石堆中的一条血迹。流血的量很少,他很快失去了方向。但前方唯一可供藏身的就是一间半坍塌的棚屋。
屋里空无一人,他左右四顾,很快发现了内间墙角的异常:油布不自然地垂到地面,像在遮掩什么。
他嚯地掀开油布,是一具被钢筋刺穿的尸体。
杨冕急匆匆跟过来,猝不及防见到少女的惨状,不由抽了口气。
但苏夙夜已经转开了注意力,快步踱到对侧墙角,地面有星点暗红。他若有所思地抬头,目光在墙面凸出的铁钉上定了定,干脆伸长了手去摸钉子。
铁钉上勾连了一小片白色织物,像是什么人取下挂在钉子的东西时,因为太过匆忙留下的残片。青年回头看了一眼墙角少女的尸体,再确认掌心的织物,突然勾了勾眼角,缓缓出了口气。
“长官,这……”杨冕提着掀开的油布,面现不忍之色。
苏夙夜叹息似地道:“应该是逃到这里的三等公民,很遗憾,你不能指望帝国军医疗队有闲心安葬这些人。”
杨冕抿唇,似乎想反驳。苏夙夜却已经说下去:
“但这不妨碍我来,”他说着攥紧了左手掌心的什么东西,露出一丝奥妙的微笑,“你不帮忙?”
“是!”杨冕的回答瞬时中气足多了。
等两人处理完棚屋的事回到战车,技术科特勤队员早已经就位待命。虽然疑惑,队员却无一人追问长官刚才的去向。无条件服从命令,这是帝国军的首要守则。
“任务完成了?回指挥所。”苏夙夜一把扯下头盔,启动战车确认路线,突然间显得干劲十足。
杨冕和两个队员面面相觑,对苏少尉突然高昂的兴致毫无头绪。
帝国军临时指挥所是一艘停靠地面的地空两用战舰。
技术科特勤队员在抵达指挥所后各自解散,苏夙夜步子飞快地追上去,同时头也不回地向杨冕道:“麻烦去和司令官说一声,我一会儿就去见他。”
不多解释一句,也不等杨冕的回答,苏夙夜就已经绕过走廊拐角,跟着几个特勤队员来到技术科实验室。
“我想借用仪器采集一个基因样本。”
负责看管仪器的研究人员拒绝的话还没出口,苏夙夜已经自说自话地绕开她走到分析仪前,熟门熟路地操作起来。
从布片上分离目标样本后,以离心机将血液样本分层,再使用限制性内切酶获取核酸链而后加以扩增……基因测序和芯片制成是极为成熟的技术,不过片刻,仪器就将各项指标提取完毕。
苏夙夜将数据传送到自己终端上,将样本收好,有模有样地启动分析仪消毒和样本摧毁程序,向目瞪口呆的研究人员一颔首:“谢谢。”
语毕,他如来时一样走路带风地走了个没影。
绕到指挥所无人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