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裳是上次抢劫时得来的,当时只觉得惹眼,哪里知道这么富贵。
被眼前这个小子一说,他也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衣袖上的纹路和做工。
周围的山贼更是面面相觑。
当初怂恿老大穿上这身,哪里想过会有这么一出。最值钱的东西,整趟买卖都不值这个钱。
“这条是官道,定时会有官兵巡逻,你们劫了这些行人,是绕过了巡逻的官兵。这条官道通往京中,附近百余里都不会藏身据点,你们是从百里之外赶来的。一行三十六个人,还有三十六匹马,躲躲藏藏到这里要耗上两日。两日的饭钱加上粮草,至少要这个数。”
方锦年伸手比划了一个五,将好是摊开的手掌。
山贼头子惊讶得连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这一路上,你们见到人多的队伍不敢劫,官家的队伍不敢劫,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不敢劫,有侍从、镖局和雇佣兵的队伍也不敢劫。劫的只能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和过往的商户。又怕打草惊蛇,招来官兵得不偿失,所以不敢声张。忙了一日,才劫下了眼前这十余人,怕是要赔本的。”
一语中的,山贼头子的嘴角都抽了抽。
一众山贼都错愕看向她。
六子跟着也转眸,只见她笃定伸手,指向一侧的路人甲。
“这身是随处可见的粗布麻衣,不值钱。鞋子缝缝补补了好些次,许久都没换过,可见家中并不殷实,全身上下加一起也不会有多少银子。最值钱的是背篓的药材,是采了入京换钱的。这样的药材不常见,京中的药行只会找熟识的人收,你们的人拿去,药行可能会报官,所以抢来药材也只能当作白菜价卖给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兴许人家还会当你们是骗子,不收。”
四围的山贼和路人甲本人都惊得合不拢嘴。
任由她说着,也无一人打断。
方锦年踱步上前,又经过了一人,继续娓娓道来:“郴州香缎,可惜只有领口和袖口,还是前些年的成色。身上用了香料,遮掩花椒的味道,是经营厨料生意的商人。厨料利润微薄,又家道中落,赚的也是辛苦钱,谁知出门遇到山贼。”
厨料商果然垂首,耳根子有些红。
许是念及心中旧事,微微抹了把眼泪。
六子也怔住,目不转睛看着她走过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
“这户才是殷实人家,头上的这根翠玉簪子做工精巧,出自碧落坊,用它可以换十匹马。”
言罢,从她头上取下这枚簪子。妇人吓得不行,精致的妆容都险些散去,只露出惶恐的表情。
身边的孩子就拼命抱紧她。
方锦年侧眸看去,妇人的身侧就是那个身着云州富锦的人。
先前没有看清,眼下才端详了几分。
二十出头,手中的折扇捏得轻松随意,饶有兴致看着她,一直强忍着笑意都快要抑不住一般。
方锦年便又转身,将那枚簪子递出。
山贼头子狐疑接过,不知她是何用意。
方锦年嘴角微微扬起,款款道来:“一匹马值五两银子,十匹马顶多五十两,一日能遇上几根这样的簪子?这里是入京的官道,这档子的买卖,超过两日就会引来官兵围剿。官兵若是来了,就要奔走逃窜,换到别处也最多两日光景。一年下来,三十多张嘴要吃饭,三十几匹马要粮草。不劫官道,就没有多少油水;劫官道就需终日躲避官兵,掠来的财物还会折损人手,累死马匹,前前后后一年少说要花掉这个数。”
方锦年佯装叹气,摇了摇头,又伸手比划一个数目。
旁人目瞪口呆。
“这还不包括家中长者和妇孺的用度。你们终日在外掳劫,他们便提心吊胆,连光明正大去趟集市都惶恐不已。运气好,一年下来可以存些积蓄,运气不好的时候,年关都得风餐露宿。更何况,这些钱不干净,存着也怕遇到官兵,血本无归。”
六子额头三道黑线。
小姐!这是要惹怒山贼的节奏啊!!
周围有山贼陆续低下头来,山贼头子的脸色越来越沉。
便有山贼沉不住气,骂了出来:“再胡说八道宰了你!”
六子蹭得一声,挡在她身前,“各位大爷消消气,我家公子不懂事,不懂事……”
方锦年便拨开他:“其他的事我不懂,生意上的事还是略知一二的。六子,去拿我的算盘来!”
啊?六子下巴都险些合不上了。
“去啊。”方锦年催促。
“去拿!”连山贼头子都开了口,周遭的人哪里敢有动静,六子便在咆哮声中连滚带爬上了马车。
片刻,果然将她的算盘抱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六子诚惶诚恐递给她。
她算盘从来打得精,抱起来也毫无违和感,指尖的灵动,仿佛与生俱来。
旁人看呆。
方锦年莞尔,当着众人的面,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好似念着烂熟于心的口诀一般,巧舌如簧,也不低头去看手中算盘。
算盘就在她手中飞起。
“你们有三十六人,三十六匹马,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里至少三百日在外流窜。三百日里,每两日需要换一处地方,路上按三日计算,就是五天。满打满算,不考虑中途躲避官兵,有六十天。六十天内,至少十日不景气,竹篮打水。剩下的五十天里,至少四十天鸿运当头,日进斗金,也就年入千余两银子。几十个人和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