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济闻言一楞,随即明白过来,不由摇头苦笑,转身先下了马车,待赵珽提了礼盒跟着出来,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侧院。赵珽将礼盒交给守门家将,让其进去通报。
约等了一刻时后,那家将才回来,引了二人进入一处偏厅坐下。
不一会儿,门外脚步声响,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扶了一名老者缓步而入。那老者年约五十余岁,头戴黑色纱罗幞头,脸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腊黄,精神状态也似乎很不好,他身着紫袍,腰系玉带,身侧挂着金鱼袋,脚蹬乌皮靴,步态显得蹒跚无力,完全靠身侧的中年男子扶持。
而那中年男子约三十五六岁年纪,生得浓眉大眼,肤色白皙,却有一头黑里带着焦黄的卷发,虽束了发髻,戴了纱罗幞头,仍可见鬓角处黄色卷发。两名端着托盘的年轻俏丽婢女,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在后跟随。
这位李全忠,是幽州范阳本地人,熟读《春秋》,好鬼谷子之学,他的经历说起来有点故事。
乾符末年曾为棣州司马,有一天忽见所住的屋里,长出一棵有三个节的芦草,他觉得奇怪,就打到博学的棣州别驾张建章,问他道:“吾室生芦,无乃怪欤?”
张建章对他说:“昔蒲洪以池中蒲生九节为瑞,乃姓蒲,后子孙昌盛。芦苇也,合生陂泽间,而生于室,非其常矣,君后必有分茅之贵。三节者,传节钺三人,公其志之。”
全忠后事李可举,为戎校,诸将逐可举而立全忠,累加至检校太尉,临戎甚有威政。全忠死,子匡威,为三军所逐。弟匡俦,挈家赴阙,至沧州景城,为卢彦盛所害。
当然,这是野史逸闻,可参考《北梦琐言》和《唐传奇》。既然是野史,那么,事实上,未必有那么神乎其神的事,更像是李全忠做了节帅后,为自己找一个顺天应命的借口。
朱永济看那官服所代表的品级便知,这是李全忠到了。不由转头看向赵珽,见其点头示意,便跟着起身相迎。
“蓟州刺史赵珽见过节帅!见过衙内!不知节帅近来身体可好,臣此来带了一些辽东老山参,希望节帅贵体安康!”赵珽上前躬身为礼道。
臣是一般称谓,下官见上官时,既自称臣,也可自称某,还可以谦称仆。职位低的,也自称卑职、卑下。赵珽所任蓟州是中等州,品秩是正四品下,职位当然不低了。
朱永济不认识二人,只得也跟着行礼,听赵珽称那中年男子为衙内便知,这是李全忠的长子,幽州军将称为“金头王”的李匡威,官任幽州刺史,兼卢龙节度都押衙、衙内军都知兵马使。
“无妨……还能撑得住,年纪大了总是难免,二位不必客气,都坐吧!”李匡威扶了李全忠在上首矮几后坐了,自坐在一侧相陪。
婢女上前为四人上了茶水,便又退去了。
李全忠轻咳一声,缓缓开道:“你昨天与我说的那个庄毅,我已着人查过,确实曾在李可举麾下任牙兵队正。一个队正尔,某还不至于为难他,但为何跑去山北草原?”
赵珽回道:“臣也不甚清楚此人过往,这位是博州朱利民先生,他曾在奚王牙帐协助庄毅行事,节帅有甚不清楚的可以问他。”
“哦……博州人呐!”李全忠淡淡说了一句,转头看向了朱永济。
“正是!某也是前往渤海游学,转而随渤海使都到了奚王牙帐,故结识了卢龙使者庄中正,其助奚王吐勒斯练兵,击退了南犯的契丹可汗。遥辇钦德受此打击,短时间内再无力扩张,此举实为幽州解决了一大边患。庄中正随后向奚王借兵三千东去,想必此时已驱逐了渤海人,收复了营州。大帅用人得当,击退契丹,收复营州,实是一大善举。”朱永济连忙起身拱手行礼道。
他是个正直的人,说这种略带谄媚的话,顿时只感别扭之极,说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呵呵!好大的功劳!”李全忠轻笑了一声,揶揄道:“一个小小的牙兵队正,才一年不到,这就想要连升数阶,平步青云了么?但愿他不要在辽东闹出乱子来才好!否则……”
“这……只是故营州一地,妥善经营,当不至于引起渤海国敌视。只要经营得当,营州地虽偏荒苦寒,然而与山北诸胡接攘,可获得战马生皮,也是一财源之地。”朱永济听李全忠如此说,便知事情差不多了,连忙提出了条件。
“战马和生皮于我幽州来说,确实很重要,一年三百匹战马,三千张生皮。营州稳定后可以建州,幽州派人赴任,这应该不成问题吧?”李全忠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下来。
“这……只要营州能稳定下来,自是可以,但目前只怕有些困难,营州人口稀少,粮食需要从关内运输过去,三千兵恐怕都养不起,至少得三年之后才能安稳下来,要派人任职,也是可以的。”朱永济一脸为难地说道。
“嗯……你所说的也是实情,那就三年之后再说其他吧。目前手头有战马生皮的话,都可以送来,按价支付粮食杂货。”李全忠含糊地回道,却避而不谈按什么价。
“如此……某代庄中正谢过大帅照拂,明年开春必定亲自前来拜谢大帅的栽培之恩!”朱永济当然听出了李全忠的话外之意,但却不好说什么,只得道谢了。
“营州荒废久矣,如今收回确是一件好事,某会随后派人前去宣慰。”
“如此多谢大帅!不敢耽误大帅公事,朱某告退!”
朱永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