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面四十里之外一处水泊边,已扎下了一座军寨,灯火通明,可见壁垒森严,旌旗随风招展,巡哨来回游走,防卫非常严密。契丹人确实到了,但不是主力,而是偏师。
中军大帐之中,帅案之后座着一名年轻小将,此人正是遥辇布里。出发之前,大汗已有交待,他此行率一万五千精兵,一兵配双马兼程赶来,任务就是先行拦截伯拉和他的八万族人,只要成功拦截就是大功,回去之后,将升任他为挞马狨沙里,顶替遥辇麻哥之前的官职。
这让布里心里又是惊喜,又有点纠结。升官他当然愿意,但想到这是麻哥以前的职务,心里又有些替麻哥难过。显然,他太年轻了,完全没有想到遥辇钦德此举的深意。
“我们远道而来,士兵们也都辛苦了,让大家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将营寨前移二十里,抵近室韦人扎营。若有可能,可发起试探性攻击,诸位有什么要说的么?”布里大声下令,又征询众人的意见。
“我赞成如此,今晚月黑风高,不如前去探看一番?”乙室部族长乌达建议说。
实际上,昨日中午他就得到了善明遇难的消息,当即又惊怒之下,差点就带兵赶了来。而正在此时,耶律狼德却派了信使来,命他率兵前去与布里会合。
“是个好主意!我看可行……”耶律昔剌大为赞成,又接着说:“伯拉连日行军,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前往偷营,定能咬下一块肉来。不过兵力少了不行,伯拉应该知道我们到了,所以会有防备。”
四十来岁的耶律昔剌还能坐在这里说话,完全是个意外。
当晚伯拉率兵发动之时,他根本就不在军营。因为常年在室韦部驻防,耶律昔剌的家人又都在契丹汗帐,并未带姬妾上任。如此情况之下,他勾搭了一个寡居的年轻室韦女人,这才有幸逃过一劫。
“好!凌晨四更点兵出发,五更偷袭伯拉的大营,无论成不与成,切不可恋战。我们的任务是拖住他!骚扰他!可不是寻求决战,诸位切记!”布里也觉得可行,便爽快地答应下来,又再次提醒道。
同样是距伯拉营地四十里之外,却是西南方向。解剌带索迪同行,与保恩二人一起领着五千骑匆匆赶到,正在一处背风的低洼沙砾地里,临时搭起了几座营帐休整。一些士兵们正拿出携带的马料和清水喂马,另一些则坐在地上,就着清水和马奶酒食用干粮。
“天色已经晚了你偏要贪赶路程,这下错过了宿头还如何扎营,没有木栅栏为军寨可是危险得很……”解剌怨气冲天道。
“我这不是提心吊胆的着急么,还请解剌族长见谅!你也知道我室韦部如今的情况,我们早点赶到,族人就多一分安全。要不这样吧!我再领一百骑向北刺探一番,看看情况如何?”保恩顾不上疲倦,忧心忡忡地说。
“也好……”解剌点头答应下来。
保恩当即领了自己的护卫一百骑,缓缓出了营地,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小半个时辰之后,保恩回来了,带来了伯拉派出的侦骑,并告诉解剌,契丹人的军营就东面数十里外。
解剌闻言大惊,错过宿营地未能扎下稳妥可靠的营寨,自是不敢再在此地停留,遂与保恩稍作商议,便连夜行军赶去与伯拉汇合。好在契丹人的游骑刺探范围并没有那么广阔,于深夜之时安全抵达。
伯拉闻报披衣而起,亲自出营迎接,并细细观察解剌带来的五千骑兵,见多是老弱甚是不悦,又不好当众人面询问,安顿了解剌的人马之后,这才单独召了保恩来问话。
“这是怎么回事?仅五千老弱顶得何用?你出发之时,吐勒斯是如何交待?”
“此次战事恐非同寻常,因为吐勒斯自接到我们的求援信后,便清除契丹细作,加强了戒备,这引起了契丹人的警惕,突吕不部和品部同时派出了大量游骑活动于奔牛原以北,这使得吐勒斯兵力捉襟见肘之下,不敢派出太多的兵马前来接应。不过这五千兵只是前锋,后续还有一万骑,由幽州庄毅统率,明天才能赶到。”保恩解释道。
事实上,后续兵力不是一万骑,而是两万骑,解剌自己带来的只是样子货,当然不会告诉他。保恩并不知内情,但在他看来,解剌的兵比他自己族中的强多了,所以心里还是认同的。
“嗯……这倒情有可原,只是事情越来越奇怪了,肖德尔断后的三千骑竟然失去行踪,也未回报,可见我们后方必有契丹追兵,而前面又有遥辇布里领兵一万五挡住了南下之路。如此有奚人援兵一万五,加我部全力征召,总兵力接近三万,且战且退应该没有问题。”伯拉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一边说道。
其实他这个三万总兵力还是有水份的,去解剌和庄毅的一万五,其余一万五必定是有很老弱的,他的部族总共就那么七八万人,几乎是所有的壮劳力都用上了。至于装备什么的,当然不会好,有把弯刀,有副弓箭和皮甲就不错了。
保恩告退而去,经此事一打扰,伯拉睡意全无,和衣躺在铺了毛毡的卧榻上翻来覆去,总觉战事将起而形势诡谲,一时又理不清头绪。良久之后才刚刚合上眼,猛听得隐有号角声呜咽,警鼓声急促响起,伯拉倏然惊醒,忙翻身而起,迅速披挂整齐,带了亲卫匆匆出营。
凌晨五更末,夜色一片青幽,天色将明未明,正是人困马乏之时,大营里篝仍未燃尽,照得四下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