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未暗,李家明拎着装满菜的竹篮子,又来了他鄙夷的大伯家。
“大伯、大婶,”
李家明招呼都还没打完,刚进厨房的三伢扫了眼他手里的竹篮子,鄙夷道:“家明,有意思吗?”
“有意思,我李家明做人很讲究,以前你和四哥把我当弟弟看,我就把你俩当兄长敬重!现在我们三兄弟闹翻了,你们有你们的立场,我有我的原因,谈不上谁对谁错。”
李家明神色不变地说完,不紧不慢地将菜肴从篮子里拿出来,看都不看嘲弄他的三哥,又缓缓道:“亲无三代,族有万年。三哥,我们李家满打满算就十六个男子人,我们之间再有矛盾,关起门来打生打死都没关系,但李家要兴旺起来,不要让外姓人看笑话。
说句难听的话,太公名下靠自己能出头的子孙,也就是我们三个。以后你们两兄弟帮不帮我,我不在乎;但要是你们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菜端完了,话也说完了,李家明拎起空篮子,施施然地离开这间昏暗的小厨房,刚走到厨房门口,迎面碰到头发湿漉漉的李家德。
“家明,谢谢了。”
“嘿嘿,这有什么谢的?”
等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了,被堂弟呛得红面涨颈的李家道沉声道:“耶耶(爸),他真有这么大度?”
没有,肯定没有,这畜生只是看到了自己两个儿子会有出息,才不计前嫌主动来示好,但城府颇深的李传健不想再闹下去了。他本质上就是个懦弱的人,否则也不会凡事让老婆冲在前,他躲在后面出谋划策。李家明这个侄子在他眼里就是头凶兽,自己两儿子虽然算得上天资聪颖,可要是跟那混蛋扛上了,十有八九讨不了好。何况这种理智的狠人,比只凭冲动的狠人更可怕。
“三伢,要说读书,他比家德差得了多少?他求得到我们吗?”
求不到,确实求不到,不但李家德兄弟和他们母亲这么认为,就连董昊那外人也这么认为。当李家明拎着空篮子回到家时,董昊冲他竖了下拇指,暗赞自己这细佬仁义。
李家明回到家没几分钟,吴建国的清蒸鳜鱼也火候刚刚好,他亲自端着这盘他自手做的菜去堂屋,还热情地与王老板、李传民歉意道:“振国兄、传民兄,失礼了失礼了。我们广东人好吃,这野生鳜鱼而且是清水鱼,太难得了太难得了。”
生意人都是眉目通透的人,王振国能拉起一支工程队,也是个心思灵动之人,哪会介意这点失礼了,连忙帮着挪菜盘子腾位置,凑趣道:“千金难买心头好嘛,我就经常被家明那臭小子取笑,除了赚钱外什么爱好都没有,简直是白活了几十年”。
自己说过这话吗?李家明嘿嘿直乐,吴建国放好他亲爱的清蒸鳜鱼,与王老板、李传民重新握了下手,还不忘跟红英婶她们陪罪:“各位嫂子,让你们见笑了啊。我们这种好吃的人,看不到浪费珍贵食材,我在修水插过队,知道各位的口味与我们不同,所以只做一盘清蒸鱼,失礼了失礼了!”
主人哪会介意贵客的失礼?一时间,堂屋里宾主俱欢、气氛融洽。
成功者自有成功之道,一顿饭下来,大家在吴建国的气场影响下,都觉得如沐春风。连想钻营的王振国,都不知不觉跟着他的谈话节奏走,只顾着喝酒、聊天,将他的正事扔到了脑后。
等到吃完了饭,二姐、三姐给客人端上茶,堂屋大门一开一关,清冷的山风一吹,半醉的王振国才猛然清醒。厉害,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大家喝得这么高兴,愣是让自己一句正事都没说出来。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酒都喝完了,吴建国反而主动提起了这事。
“传民兄、振国兄,我跟家明这孩子投缘,上次他帮我找到石蜜,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你们二位是做建筑的,按理说我该帮忙,可我也有我的苦衷。
振国兄,你跟县一建、二建的头头们都很熟吧?我们做企业的,与地方政府的关系是不能马虎的,还请二位多多见谅啊。”
不愧是大人物,连拒绝都透出坦诚,吴建国的话让有些心理准备的王振国失望,可心里又觉得比较舒服。人都是这样的,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对自己坦诚,就会觉得受到了对方的尊重。
“是是,我也就是想认识下您这样的实业家,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哎,我们同古地方小啊,我们这些的民营企业,哪敢跟政府的企业抢饭吃啊?”
吴建国笑了起来,拍着王振国的肩膀玩笑道:“振国兄,这话我可不敢苟同,崇乡中小学的工程,还不是被你们腾达公司抢到了?相信我,暂时的成败不代表未来!”
这是答应带自己进圈子了,灵醒的王振国大喜,没口子地一个劲道谢。
帮着妯娌们收拾桌子的二婶,还有在陪着客人喝茶聊天的李传民,他们听得懂吴建国前面的话,却听不懂他后面的暗示。不过,他们并不失望。自从李家明决定不再给他们暴富的机会,以免招来家庭变故,就一直跟他们吹风,给他们分析其中的利益关系,他们也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而且还对现状很知足。工程队一成的股份,一年少说也有万把块钱吧,再加上李传民在工地上的工资,在全县范围内也已经是富裕人家了。
人要知足啊!
只是在楼上看小家伙们做作业的董昊,难为情地跟李家明说完工程泡汤这事,听到他如此低声解释,听得一愣一愣,半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