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洒在门前的晒谷坪里银光一片,有虫声从草丛中传来,时停时续,忽高忽低,给夜里的小山村带来点诗意。
只是传祖叔家的电视声有点大,破坏了山村的宁静。当然,更恼人的是无处不在的花脚蚊子,不但嗡嗡声烦人,而且拍死就是一滩血、没打到也是一个痒死人的大包。
李家明找出火柴点燃一根粗糙难看的、粉条状的东西,片刻就没了群魔乱舞的蚊子,山里人穷有穷的办法。站在后面的四哥,看了看那根散发着艾草香的小长条,好奇道:“你用艾草做的?”
“嘿嘿嘿,我见艾草干烧得太快,就将晒干的艾草搞碎,掺了点薯粉搓成条再晒干,效果蛮好的。”
“哦,乡政府花坛里有除虫菊,我去学校后帮你采些种子,你明年种一些在空地上,以后加些除虫菊效果更好。”
妖怪就是妖怪,连书本上没有的东西,他也能知道!
李家明拿起旁边一个干净的茶杯,帮四哥倒了杯冷茶,等着他道明来意。这是一个沉醉在知识海洋里的妖怪,要是没有要紧事,他是不会主动上门的。
四哥确实是有事拿出一叠试卷,放在小方桌上,笑笑道:“家明,大姐让我辅导你,我姆妈不让是不对的,但我也不能跟她拗着来。这是我整理出来的试卷,从初一到初三的都有,你自己去做,有不会的地方就做个记号,我隔几天就会抽空过来一趟的,到时你再问。”
一提到大姐,李家明立即想起了一件事,四哥看起来对谁都彬彬有礼,其实是冷冷淡淡、只是一种礼节性的客气。自己家里的兄弟姐妹,哪怕是他的亲兄弟大哥、二哥,也没见四哥对他俩有过亲热之举,唯独对大姐、三哥非常好,只要大姐、三哥说的话、托他办的事,从来就没拒绝过。在李家明‘印象’中,大姐、三哥的孩子刚读完小学,就都被四哥、四嫂接到美国去跟他们的孩、二哥的孩子却一直在老家。
“谢谢四哥”,李家明道了声谢,犹豫道:“四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如果你觉得不好回答,就当我没问过。”
“你说”
李家明将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小心道:“四哥,这是为什么啊?大哥、二哥可是你的亲兄弟,大姐只是你堂姐。”
四哥这人真的很沉静,李家明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还是笑笑道:“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原因,跟叔伯他们是因为大家没有共同的话题,我又经常想着自己的事老走神。有时候碰到了,我怕他们说我不懂礼貌,所以看清没看看清都冲他们先笑笑。”
也对,象四哥这种沉醉于知识又有些内向的人,要他象普通人样与人交流,而且是他不感兴趣的话题,确实为难他了,还不如冲人笑笑而过。
“那大姐呢?”
“大姐?”
四哥迟疑了一下,好象是在追忆着什么事情一样。没错,真的是象在追忆。
“大姐和大哥、二哥都不同,她是将弟妹都看得极重的”,四哥顿了顿,有些难过道:“家明,你冬天里掉进过村小门前那条河吗?”
“没有”
“我读一年级的时候掉过,而且不止一次,每次都是大姐、三哥跳到河里拉我起来,而我大哥、二哥都只站在旁边看。”
李家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村小门前那条河不深,但冬天里要是掉下去,不冷个半死才怪;更让人心寒的是,跳到河里拉四哥的,居然是大姐一个女孩子和只比四哥大一岁的三哥!
‘哎’,四哥叹了口气,幽幽道:“家明,我并不怨我大哥、二哥,河水又不深,没他们去拉,我自己也能爬上来。可自从第一次掉河里之后,我跟大姐、三哥在一起就觉得很安心,很有安全感。”
李家明默然,他以前还以为大哥、二哥只是对自己这一帮弟妹刻薄,没想到对他们的亲兄弟也如此薄情。要换成小妹掉河里,自己肯定是想都不用想就往下跳,哪怕是满妹也只会稍稍犹豫,该跳的照样会跳,那可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难怪日后四哥有了出息后,将大姐、三哥的孩子接去美国受最好的教育,而对大哥、二哥的孩子只是保持普通的叔侄关系,要换成自己,也会如此的。这不是什么厚此薄彼,而是付出才会有回报,若是没有付出,又怎么能奢求回报呢?就如二婶以前的鸡蛋都给了三哥、四哥,就是想两个会读书的侄子有出息后,还能记得她这个二婶;现在二婶却把鸡蛋全塞给了自己,不就是想让自己好好教满妹吗?
李家明暗自感叹,可四哥说完了又依然风淡云轻,仿佛是在说着与他无关的事一样,还笑笑道:“还有什么问题?”
服了,李家明服了这个妖怪四哥,这个四哥好象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不这么沉静的。
难得四哥这样问,李家明也索性将自己想不通的事,全部问一问,前世一直仰视着四哥,对这位妖怪四哥太多看不懂的地方。
“四哥,我那天在你房间里,看到有高三和大学的书。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跳级?”
‘呵呵呵’,四哥难得象这样笑了几声,反问道:“那你呢?”
“我?”
一时间,李家明竟不知如何回答,按现在的复习进度,开学后他都可以直接去念高中了。愣了一阵,李家明才借口道:“我没想过啊,我没想过自己这么聪明,居然也可以跳级了。”
“那你就慢慢想吧,等你什么时候想到了,或是想跳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