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中的大暴雨如期而至,从昨晚九点多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倾盆大雨才堪堪停住。
看看街上没到大腿的洪水,再看看河堤下还差半米多的激流,昨晚搬东西累得要死的李家明猜想,可能是下水口被垃圾堵塞了,导致雨水倒灌。植被丰密的山区不比平原,即使是八九个小时的暴雨,也只会造成山洪或道路塌方,不会形成洪灾的。
没一会,在副食品站看护大米的母舅见雨停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来了,一屁股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不想再动弹。
“母舅,要紧不?”
“还算好,李师傅他们帮了一夜,全部搬到三楼去了,水只没了一楼。幸好昨夜赶过来了,要不是几个月都白做了。象枫呢?发动了不?”
李家明看了看舅舅身后,没有看到父亲的影子,连忙道:“应该没吧,没听到什么响动,二婶让我们莫下楼,说莫碰到秽气。我耶耶(爸)?”
“哦,去了打电话,这么大的雨,也不晓厂子里怎么样了。有吃的不,寻些吃的过来,饿死了!”
灵醒的细狗连忙跑到妹妹们的房间里去找,最后拿了几瓶酸奶出来尴尬道:“母舅,满妹太胖了又贪吃,家明只准她们吃这些。你等一会,我喊三姐煮粉上来。”
酸奶就酸奶,扛了半宿的米、油、摩托车,连水都没喝一口。舅舅接过酸奶拧开盖子,吩咐道:“喊欣华多煮些,给李师傅他们送些过去,他们那的厨房全淹了。”
“莫担心,应该没事的。大家只是让街上的水势吓倒了,其实这雨并不是很大。”
“不会吧?街上都快一米深的水!”
李家明暗笑,拉着舅舅到窗边看河堤,“母舅,这样的水,我是没看过,你也没看过?”
舅舅看了一阵洪水,特别是远处的敬老院,脸色更加凝重,指着被洪水淹没的公路道:“明伢,你是看惯了我们大河里涨水,没看这种小河涨水。这场洪水不得了,这河堤做好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大的水。”
李家明也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的洪水,这水确实不大啊,想想黄泥坪涨大水,那浊浪滔滔才壮观。
“二三十年都没见过?”
“嗯,我以前在中学读书时也涨过大水,听老师他们讲,以前最大的洪水都没淹掉敬老院的路。你看,现在路全没了,连围墙脚下都有水。”
李家明放眼看去,滔滔洪水离敬老院的围墙只差不到半米,不禁吓了一大跳。他对这场洪水没印象,可舅舅说了这是二十多年来最大的,那就肯定是最大的,同古街上可莫出什么事,自己父亲、叔伯们可都在那讨生活。
知父莫如子,李家明担忧的事,就是李传林忧心如焚的事。雨堪堪停时,他就从副食品站开始在街上找电话,一直找到被水淹了一半的邮电所,终于在儿子同学的父亲的帮助下,到二楼的交换机房打了个电话。崇乡的电话还不是程控的,得人工进行接线,一阵忙碌之后,李传林听到的消息,犹如数九寒冬的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寒。
“传林传林,没事吧?”
原来忠厚老实的李传林在外面打工两年多,一直在器重他的老板带领下到处跑,能力与素质早锻炼出来了,被人轻轻摇了两下,稍稍强自克制,苦笑道:“廖所长,我还要打两个电话。仓库被水淹掉了,得给广东那边打电话求情,缓个月把时间交货。”
精瘦的廖所长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没事,你放心打就是。现在也就能往外面打,里面的线路全断了。妈的,等天晴了,还不晓得要重新拉多少线路!”
…………
在家里的李家明也忧心仲仲,厂子淹了没事、店子淹了也没事,只要人没事就是喜事。至于钱不钱的事,真不是什么大事,了不起自己去求求人,搞点贷款给父亲、叔伯们,重新张罗起来就是。水淹了店、淹了厂,但那些账本是淹不了的,银行里的资金交割记录是淹不了的。只要有那些东西在,还怕求不动人、贷不到款子?
过了好一阵子,刚打完电话的李家明父亲回来了,疲惫不堪地坐在地板上,颓然道:“承万哥,真后悔没听我大哥的话,要是租了木器厂的仓库,这次可能就躲过一劫了。哎,不能贪便宜啊!”
完了,仓库淹了!
沉默了一阵,舅舅才迟疑道:“不会吧?同古的河堤那么高,也会淹?”
更为理智的李家明,连忙道:“耶耶,厂子有事吗?仓库都淹掉了,那街上?”
欲哭无泪的李传林苦笑几声,叹息道:“厂子倒没事,十五六万的货没用了。哎,街上七八十公分深的水,好在守夜的军伢机警,装修店又人多,我们的家俱店保住一大半,只有几张大床没搬赢。”
已经缓过来的游承万塞了根‘白沙烟’进妹夫的嘴里,安慰道:“没事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损失一点就损失一点,就当这半年白做的就是。只要人在,迟早有翻身的一天了,我今年做生意也赚了万多块钱,要是缺钱的话,我全部借给你。”
“钱我还有,我就是担心交货。”
一年之内失去两位挚亲都没垮,李传林哪会因为厂子被淹了而崩溃?休息了一会,喝了瓶酸奶缓了缓神,叮嘱道:“明伢,莫跟你阿姨说,为了开这个厂子,你阿姨连结婚戒指都舍不得买。要不是嫁妆是脸面,那些东西她都会舍不得买的。”
阿姨是不错,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