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现代的酒席上,他突然讴歌,定会被人当成疯子控制起来。祁寒自嘲地想道。
可在这里,他信口清唱一首胡诌的小调,却有人目露激赏,拊手称叹。
凡事都有利弊两端。
这是一个烽火遍地,弱肉强食,愚昧与凶残并存的年代,同时,也是一个信仰尚存,希望未泯,许多人都还怀揣着一份真性情的年代。
在这里,祁寒目睹过杀戮与血腥,也曾在北新城得到过尊敬和奉养。见识过阴险叵测的人心,也结交过真诚相待的肝胆。
这里虽然危险,却也隐藏着一展雄才的机遇,淳朴天然的乐趣,譬如这一刻。他可以喝酒吃肉,可以逞怀放言。祁寒如此想着,唇边便起了一抹浅笑,眸光焕彩,脸色因欢愉而微微泛红。
春秋战国伊始,便有“当筵歌诗”即席作歌的雅俗。秦汉以来,承袭前人之风,习气更甚。文人雅士不仅爱在喝酒时轻歌曼舞,还爱于席间联句唱和。只不过这徐州的宴会,因吕布的到来,不再兴盛而已。
吕布是宁愿看军中带来的营妓鱼列歌舞,也不愿意听文人墨客们掉书袋,咿咿呀呀,唱些听不懂的。
因此祁寒唱完,众人不敢出声称赞,却一味去看吕布脸色。
孰料吕布却是满脸笑容,十分欢喜。
祁寒音色清越,吕布虽有几句没听懂,却觉得跟寻常士子的老调雕虫不同,十分动听动人。
他领着众人敬了祁寒一杯,笑道:“祁寒唱的些什么?与我讲说。”
祁寒摇头,面上红光未褪只道:“信口胡诌之词,不足一解。”
吕布愣了愣“哦”了一声,却不再言语。眼睛朝陈登乜去,对方理解心领神会颔首,表示自己完全听懂了,回头可以讲给他听。
众人都觉震惊。吕布向来不喜欢旁人拂逆于他,不耻下问被拒,竟然没有生气。
赵云一直静听着,待祁寒唱完,他被歌辞所感,不由将眸光落在身侧的女子身上。
见貂蝉仍垂着头,一语不发。只是斟酒的手微微颤抖,一串清泪忽从她颊上滚落。
……
这厢曹氏坐在祁寒一侧,媚眼婆娑,一瞬不眨地望着眼前青年,早已看得呆了——
如此盛容却又丝毫不显女气的男人,简直从所未见。
这男人刚刚长成,二十来岁年纪。英姿朗玉,面如傅粉。长身宽衱,眉宇翘楚,一股浑然天成的龙章凤仪。便与那貂蝉相提并论,竟也是各擅胜场,不遑多让。即便生作男子,也为绝色!
吕布待祁寒不同旁人,文官雅士见他听了歌诗,不由纷纷心痒意动。但随即想到,吕布喜欢他的贵客嘉宾当筵作唱,却不代表会中意他们出声,这些人诗虫上来踌躇不已,最终还是悻悻咽了唾沫,强行灌下酒浆生生憋了回去。
孰料这时,却有一女声唱了起来:
“玉凰神君化凡胎,琅環仙芰托身来。谁道世间悬弧汉,岂无殊绝倾国颜?”
歌声沙绵魅惑,有种酥媚入骨之感。众人一时哗动讶异,待凝眸一看,却见那歌诗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屈坐在祁寒身旁的曹氏。
歌辞浅白,无人不懂。一时间,祁寒便成了众所睽睽的目标。
数十道视线盯将过来,充斥打量与审视,有些男人甚至露出些许垂涎之色。祁寒被人看动物一般的打量,只觉浑身不适。
他姿容出众,瞩目者本就不少。经曹氏这一歌,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