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妙戈,待孩子出生,他会是韶府的长子嫡孙,而你会是韶府名正言顺的少夫人。
甲之蜜糖,乙之□□。
叶澜音不知秦妙戈在听到韶渊许下这个承诺时,是怎样的表情和心情。她只看到门外的沈颜,身子猛然颤了颤,那瘦弱的身子,就像是将要被风吹落枝头的枯叶。沈颜抬手抓住了窗框,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沈颜用了她世界里的好长一段时间,去消化韶渊说给秦妙戈的那句话。
最后她问自己,如果秦妙戈是少夫人的话,那么她又是什么呢?大概什么都不是了吧?不,也不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是,至少她会变成韶府,亦或是长安城里的一个笑话。
沈颜觉得自己的这段姻缘,说到底,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于是她勾了勾嘴角,痴痴轻笑了几声。
佛说,刹那生灭。
一刹那,于有的人而言不过弹指瞬间,于有的人,却是沧海桑田。
刹那间,沈颜明了,白头到老的梦,终究只能是梦。
初读诗经时,她便将这一句反复念诵。甚至在她与韶渊成亲时,她盖着绣着并蒂莲花的红盖头,凤冠霞帔端坐在床前时。听到他推门而入,低着头瞧着他绣了金线的红靴子一步一步走近,来到她面前时。她心里想的,念的,都是这么一句话。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在这刹那间,沈颜忽然又想到了这句绸缪。但她告诉自己,韶渊是秦妙戈的良人,而不是她的。
秦妙戈进府那一日,韶渊告诉沈颜,他这一生只愿意爱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爱她,护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个女人,喜着绿衣,长袖善舞。绿衣拥有和她太过相似的容貌,他以为她会是她,会是他从小到大一直梦到的那个女人。
直到后来,他在满庭芳里,遇着了秦妙戈。
难怪,难怪她与韶渊新婚不久,韶渊便问她会不会跳舞。也难怪,韶渊将秦妙戈带进韶府的那一日,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说,沈颜,对不起,我以为你会是她。
沈颜离去之时,韶渊将秦妙戈抱在怀中,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圈。他们的笑声是多么幸福,却又刺耳。沈颜听到韶渊难得爽朗的笑声,这样的笑声,她好似以前也是听到过的,却也只是以前。
当回忆被时间镀上了以前这么一个标记,那么所有与之相关的东西都只能被称之为过去。
韶渊道:“妙戈,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
他当真笑得像个孩子,沈颜最后这样想。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她对肚子里的孩子说道:“宝宝,你是我的孩子。”
是我的孩子,不是我们的孩子。沈颜觉得,她委实没有必要告诉韶渊,他和她如今也有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赶在他和秦妙戈的那个孩子前头,很不巧,占了那个孩子长子嫡孙的名头和位置。
要么怎么说造化弄人,那一日沈颜原本是想将这个孩子的存在告诉韶渊的。可偏偏这时秦妙戈也有了身孕,又好巧不巧让沈颜亲耳听到韶渊为秦妙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许下的承诺。那一日,沈颜站着门外,她与韶渊隔着一面墙,一个门,却感觉像是隔了万水千山流水迢迢。
她感受到了韶渊对于孩子的喜悦,却不是她的孩子。沈颜想,看来韶渊也是喜欢孩子的,这便够了。当初她想着若是自己将怀孕的消息告诉韶渊,他会是怎样的表情,韶渊在得知自己要当爹爹之后,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如今,她知道了,便也够了。
最终,沈颜并没有将有孕的消息告诉韶渊。
因为秦妙戈肚子里的孩子,韶渊难得的高兴,正如她当初想将自己有孕的消息告诉韶渊,便是想让他高兴一般。沈颜告诉自己,如今又何必告诉韶渊,让他徒增困扰呢?他连爱情都只愿意分给秦妙戈,那么他的父爱,自然也只愿意分给秦妙戈肚子里的孩子。
她觉得如今的自己已经有些可怜,没必要让孩子还未出生便变得和她一样可怜。
沈颜想,这个孩子若是出生,即便没有父亲的疼爱,他依旧是韶府的长子嫡孙。
转眼,秋风吹落了满河的芙蕖花,冬雪也纷纷落下。
沈颜和秦妙戈的肚子都渐渐隆了起来,沈颜的自然是要比秦妙戈大些,不过冬日穿的衣裳多,再加上沈颜身子本就瘦弱,如今更是不常踏出绿苑,自然无人瞧的出。
冬至前几日便开始下雪,院子里当初她嫁过来时,韶渊亲手为她植下的一株红梅树也一簇一簇开出花来。
冬至那一日,韶华再一次出嫁了。嫁的是谁与韶华而言,早就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曾经深深爱过的那样一个人,早就已经将她休掉了。据说是她亲手毒死了那人养在别院里,心心念念的一名女子。
便是为了送走这位姐姐,绿衣难得裹了件披风出了绿苑。直到那锣鼓声渐远,她方才对韶渊与老城主一福身,依旧是身子不适的借口,便早早离了席间。秦妙戈不知为何,也抬手在后腰撑着肚子跟了上来。
沈颜走到桥上,秦妙戈跟在她身后。沈颜原本不想理她,就像往常一般,即便碰到了也未置一词各走各的的离去。可秦妙戈今次却不,她忽然停了下来,站在沈颜身后,扬了扬原本就有些娇媚的声音,同沈颜说道:“姐姐走这么快做什么?”
沈颜停下步子转头来看她,方才未仔细瞧她,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