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但楼下的喧嚣还未曾停歇,间或还有几声笑闹声传递上来,带着张扬肆意,尽情地享受着繁华。
艾伯特从床上起来,走到门边时又停住了脚步,蹲下身看着房间里铺得厚厚的地毯,暗沉的色调上点缀着繁复又古老的花纹,带着独特的韵味。
“留着魔王的血竟也是这般怯弱吗?”那个苍老的声音又骤然出现在了他耳边,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你真想知道楼下发生的事,只管睁着眼看……”
地毯上的花纹在刹那间消失无踪,取代的是烛火通明的楼底,一众衣着华贵的贵族三五成群,享受着在黑夜之中的奢华盛典。
艾伯特滑过那个面目模糊的人,直接将目光定在了最想见的那人身上,从她金色的长发见点缀着的红宝石看到她穿着的那身浅绿色的华服,生机盎然的颜色从上到下蔓延,在裙摆上交织成一片,简单又大方,和周围热闹着的繁华场景毫无出入。
也和她周围簇拥着的那几位少年相得益彰。
只有他,不属于那样的繁华,不属于尊贵得可以呼风唤雨的等级,也不适合呆在她的身边,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被他注视着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抬头朝他的方向上看了一眼,引得她身边围着的那几个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什么都没有发现后收回了视线。
艾伯特看着眼前的画面一动也不敢动,一开始的时候,那双金色的眸子,的的确确是和他对视上了。
可那个瞬间的眼神……
“呵,你要是真想到她身边去,为什么要在这里呆呆地看着,大可直接杀了这群没用的废物,直接将人抢回魔界便是……”
画面越来越模糊,影影绰绰地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倒是那抹浅浅的绿色愈发鲜明,就像是初春时节,最先被他塞到了嘴里拯救了他的饥饿的那棵小草,又像是那个站在浅绿色的草坡上,逆着阳光敛裙对他微笑的少女,拯救了他的命运。
“杀光下面的这群人,杀光了他们,在把她带回到魔界,她就会是你一个人的,杀光这些人……”
脑海里的声音还在不断地叫嚣着,门口却传来了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伴随着熟悉的音调,“艾伯特?”
“闭嘴。”男孩站起身来,低声喝着脑海里还在不断叫嚣着的声音,黝黑的眼眸里闪过一阵暗沉,“我不介意先杀了你。”
成功地恐吓仔嚣着的声音,艾伯特揉着眼睛去开了门,看着站在门口的绿色身影,含糊的声音里还带着残留着的睡意,连勉力睁开的眼眸中都还带着眨出来的一些犹带睡意的泪水,“唔,怎么了?”
他开了门之后也没等来人回答,直接就走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闭着眼睛看着是还想再睡回去。
静好确定了心里猜想的错误性,立刻就为自己莽撞地打断了男孩的睡眠感到抱歉——这个年纪,睡不好可是会长不高的。
她弯腰帮男孩掩了下被角,又低头在他额上带着礼节性地轻轻一触,“我只是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晚安。”
转身出门后细心地轻声关了门,她站在门口思索了下,刚才那种明显的被偷窥着的感觉,如果不是来自这里,难道是出现了什么未知的力量?还是说,魔界那边有人沿着之前的线索查到了这里,试图找出那个带着魔王血液并出现过魔化现象的孩子?
心里压着的乱七八糟的事上又加了一件要格外小心的,静好揉着生疼的眉心,叹了口气下楼继续周旋于那群人之间。
不仔细了解一下,怎么在公爵父亲提到时找出他们足够的缺点来一一反驳。
门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里装睡的男孩慢慢地睁开了眼,侧身将自己团成一小坨,用力握住因为对她撒谎还在发抖着的手,也压住自己跑出去告诉她真话的冲动。
那个眼神,那个眼神……
他不知道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更加的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真让她知道了刚才就是他在看她,那么眼前的所有一切都会改变。
他会失去她,至少会失去她的温柔。
艾伯特颤抖着手盖住了额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暖柔软的力道,他狠狠闭了眼,再睁开时那双黑眸隐隐地透出了单薄的光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早上起床吃早饭时,静好眼下还带着连夜睡眠不足的青灰,连精神都有些不济,戳了戳摆在面前的单调的早餐,干脆就放了叉子看着一边在乖乖吃着早饭的人,看着他面前干净了不少的餐桌感慨着自己教导的成功。
“对了,今天来的人都要回去了,你下午的时候可以下楼去后面的花园里散步,”她看着眼前抽苗一样长着的男孩,对自己把他一关就是五六天的行径有些抱歉,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等过去这段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突然看了眼窗外,看着远处差不多掉光了叶子的树木,想起来一件快要被自己遗忘殆尽的事。
秋天过去,冬天就要来了,她的身体会在入冬之后虚弱得只能昏睡,那艾伯特要怎么办?她沉睡不醒,在庄园里还有谁会照顾他?
到时候莉维亚一定只能顾着她,没有再多的精力去关注别的。
手上突然覆上一道温和的力道,静好乍然回神对上那双带着关怀看来的黑眸,压下满心的愁绪对着他笑了下,“我没事。”
她从简易的两人餐桌旁站起身,制止着她就要动作的艾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