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人从谢承宸登基之后,就差不多再没见过面,但相处起来,却与少时没有什么不同。在外人面前总是显得有些冷淡过头的夏亦真,面对着谢承宸的时候,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
谢承宸也并不像面对着一般大臣们那样,一定要争取到谈话的主动权,拢了拢身上的白色大氅,就笑着听夏亦真讲述这一年来的情况。就算是在外出征的将领,写给皇帝的密信,有些时候也并不一定就能保密的,以元朔帝的能力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如今的谢承宸。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皇家别业中空荡荡的梅林更加安全的呢?此时恰在梅花落尽,枝叶未发的时候,摒开了随从之后,只要有人接近,远远的就能看个清清楚楚。
夏亦真这份职责,还是元朔帝未曾重病时安排下来的,给了他五千兵马,辗转各地剿匪,这任务看起来倒是不重,在如今这算得上良好的世道下,山匪一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没想到这些匪徒占着山势地利,负隅顽抗,虽然夏亦真每每都能取胜,但这任务却显得磨人了起来,过了这么两年才告一段落,卸去兵权回京述职。
当年朝中对此也是有些异议的,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之前也没展示过什么特别的才华,怎么能一上来就担任将军的职位,还领兵四处巡守呢?然而元朔帝一力坚持,才让夏亦真有了如今的常胜将军的名号。
而且朝臣们私底下也有流传,单看元朔帝病重后夏亦真去的那些地方,不是原本被元朔帝收拾过的藩王封地,就是前朝末年与本朝□□相争时出过伪王的地界,只怕这夏亦真的举动,明着是为了剿匪,但暗地里还是为了排除将来谢承宸继位时可能遇到的阻碍。这种事情,当然还是由元朔帝抚养长大,又是太子伴读的夏亦真来做比较妥帖可信了。
夏亦真当然也听说过这样的风声,不过他自然不会跟旁人说,或许元朔帝病重后他确实兼具了这样的职责,但最开始,他出征的目的,只是元朔帝自己觉得好玩罢了,给自己看好的孩子一个机会,也顺道为皇室搜罗一些当地特产美食。有那么几样果子,就悄悄的填补进了进贡的名录之内。
元朔帝是明君不错,然而明君自己也是要过日子的嘛。
对沿路遇上的好风景一一描述一遍,又参杂着讲了一些对路上遇到的官吏的看法,等话题告一段落,远远见到了随扈们晃动的身影,两人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站在梅林里说了这么长时间。尤其是身体并不算太好的谢承宸,站得久了,腿都麻了。还是夏亦真扶了他一把,这才相携着走出了这个小园子。
当着内侍的面,夏亦真也完全没有想收回手的想法,谢承宸也注意不到这一点 ,他笑着对夏亦真道:“今日为你接风洗尘,这寺里的大师可是早早就准备起来了。”夏亦真故作沉默,捏了一下谢承宸 的手肘才道:“我也是没能想到,回京第一顿,你就招待我一顿素宴。”
谢承宸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透着些少年活力的促狭,被小小的报复了一下也完全不在意。虽然从小到大夏亦真都是看起来不挑食的乖宝宝,但谢承宸可是知道的,这位少爷最爱的还是荤菜,就是民间说的上不得台面的内脏等等,在他眼中都比新鲜水嫩的青菜要可爱百倍,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虽然心里已经得意到不行,自觉已经把一年前夏亦真回京时给他带来的小麻烦报复了回去,谢承宸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这双溪寺里的师傅手艺可是一等一的,传承百年的秘制菜谱可是一绝。这些年来又新琢磨出来的几样菜式,滋味相当不凡,你不会失望的。”夏亦真只是用眼尾扫他,他从始至终就没抱过希望,何来的失望呢?
谢承宸顿了顿,轻声道:“你在外肯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这回可一定要把之前这两年没吃到的份,都给补回来。”夏亦真只是故作无奈的叹息:“是,陛下。”谢承宸便又笑了出来。
不过夏亦真的淡定,只保持到了素宴上菜之前,拒绝了内侍的侍奉,谢承宸不拘礼数的主动为夏亦真布了一筷子菜,笑得跟个偷了腥的小狐狸似的。
往往寺庙庵堂里的素宴,虽说是不能用到荤腥,但大部分为了香客的喜好着想,还是尽可能的用食材做出荤菜的味道来,夏亦真原本以为的就是这样,自觉不是不能接受,谁知道谢承宸早有吩咐,他要准备的就是原汁原味,也是这的大厨思维敏捷,一夜之间就被他琢磨出来了不少花样……
连豆腐都被他做成了青菜味儿的,模样还特意做成了水当当的白菜模样,秀气可爱。更不用说之后送上的茶点了,配上一壶秘制蔬果汁,夏亦真觉得自己脸都要绿了。不过……瞄了一眼谢承宸刚刚放下的筷子,他默默低下了头,掩饰住自己一下子变得暗沉起来的眼神。
那双筷子,刚刚还给他布过菜来着。
谢承宸则对此一无所觉,小小报复回来后,他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的愉悦,连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脸上现出健康的红晕来。
吃过午饭,他们就一同下山了,谢承宸书桌上还有待看的奏折,以及老师留下的作业,夏亦真也需要去城外的驿站报道,向上递牌子,等着明日谢承宸的正式召见,他能推迟半天到,但再晚只怕就要被言官上书痛骂了。轻松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
一路下山,路上却并没有看见别人。双溪寺主要还是作为皇家别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