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烟滋生,雕云九色。
丑寅交替之时,肩山之上,乍现奇景。愚城妖修同知日子弟倾出,三五群集,仰面结眉,未敢阖目片刻。
弄无悯本于怀橘宫内打坐,然耳内窸窸窣窣,尝得虫鸣之音;额角轻颤不迭,感应牛宿动乱,心知不详,这便飘然起身,甩袖之间,见天际九色,弄无悯立时轻喝,眨眉驭气而出。
苍文赤武同弄琴三人静候知日宫主殿外,此时亦是齐齐仰面,不过弹指,闻弄无悯疾道:“可有愚城消息?”
三人俱惊。
苍文唯唯,躬身应道:“并无消息自愚城来。”稍顿,疾步上前,接道:“天现异相,师父却询愚城情状,可是无忧......可是愚城有异?”
弄无悯短叹两声,不欲相应,裾动无常,闪身失了影踪。
苍文同赤武对视一面,心下知此非同小可,沉声令道:“弄琴暂留,以防生变;吾同赤武,共往右肩山。”
言罢,二子紧随弄无悯,西飞而去。
半刻后,卸甲府内。
弄无悯足未沾地,游尘不生;目睑不知张弛,失了分寸。身后苍文赤武环顾四下,见庭树空枝,飞檐碎瓦;院内分散数具尸身,无论男女老幼,面现青紫,躯命早丧,那尸身四下不足半寸之处,密密遍布水痕。
弄无悯眼目一阖,放脚向内,待至正堂,方见一人,端坐主位,两臂分置膝头,两足足尖相对;颈项散发,下颌微髭;其面窍情状,尤是出奇:双耳内扣,掩耳门、听宫、听会三穴,鼻孔不通反窒,鼻翼紧压,倒是其两目一口,三窍大开,唇角浅抬,笑意弥而不散,细观之下,令人脊背生寒。
此人,正是顾放怀。
弄无悯脖颈一偏,双目紧阖,长叹之间,唇角紧抿。
苍文赤武见状,难辨此人死生敌友,莫敢添言半字。
一刻后,弄无悯终是正目,须臾甩袖;弹指之间,顾放怀三窍泄津:口窍浓涎不止,目窍肝液不断,然其笑意,未有稍改。
苍文赤武怔楞一时,口唇亦是微张,正自思忖,陡见顾放怀脖颈齐断,身首两分,一先一后,直往地面一扑;苍文二人心下一颤,放脚后退,却见其头身尚未触地,尽化水液,其色清,其味淡,沾地而定,却不四溅,亦无脓血腥膻之气。不足半刻,其身不存,唯椅前水迹未干,须臾乍变,着实骇人!
苍文不及掩口,吞唾轻道:“师...师父,此状,何也?”
弄无悯仍是不应,倾身似欲入内,然两足生根,走停不由其心。
苍文赤武见状,不敢擅动,闻弄无悯叹道:“罢了。”再凝眉时,弄无悯已然放脚,入了内室。二子喏喏,低眉走随。
不过十数步,弄无悯走得徐缓,倒似河汉无极,难见其终。二徒于后,只得改了细碎步子,悄无声息跟着。
到得内室,四下物什不乱,并无打斗痕迹,唯那床榻帷帐飘飘,掩了榻上情状。
弄无悯立身未动,抬臂推掌,帷帐应力,左右两开。
苍文赤武此时一探,无不悲骇:榻上正中,一团紫气,袅袅如轻云出岫;紫气之内,乃是一人,两目紧阖,吐纳不绝如缕;其形时变,或人首蛇身,或褪足添尾,或头身尽化玄蛇,然两臂犹存,呈十字俯卧,诸般变化,无不怪诞。
“无......无忧?”苍文手掌轻颤,及额,轻将薄汗一揩,启唇喃喃。
弄无悯不知失仪,身子前后摇摆,不知所以。半晌,见苍文踱步进前,抬手欲触那紫气,弄无悯这方回神,厉声喝道:“退!”
苍文一怔,立时回身,拱手朝弄无悯施揖疾道:“师父,师父!乞救无忧!”
弄无悯轻哼一声,阖目掩涕,摇首不止,后再徐徐向外,沉气丹田,仰面呼喝,其气贯长虹,房梁屋瓦,应声而揭,天盖微露。弄无悯长纳口气,薄唇轻启,默诵心咒,不过弹指,便见天际横浮一槎,色如琥珀,四面悬七宝葫芦,长逾十丈,煞是出奇。
弄无悯见状,这方抬掌勾手,那巨槎之上,得一束宝光,覆于榻上,若挈壶汲水,眨眉便将无忧同那紫气尽收槎上。
弄无悯稍一回身,眼风一扫苍文赤武,轻道:“九素之气,莫可触碰。吾以挂星槎先将无忧带返知日,续命延寿之事,从长计议!”一言即落,弄无悯一臂负于身后,一臂前伸,转腕一提,飞身而上;那挂星槎似为一无形丝线所牵,紧随弄无悯,直往知日宫而去。
苍文赤武瞠目对视,念及方才无忧情状,心焦若焚。
话分两头。
此时愚城之内,青丘府上,青丘同桥玄英二人亦是抬眉举目,先见九色生气,后见挂星巨槎,青丘凝眉便查得弄无悯身影,正欲施法飞身而上,耳内恰得弄无悯密音,青丘身子一定,细细辨来。
“今日怪象,切勿传扬;肩山内外,不得私议!汝且先安卸甲府邸,再至界边,掌若干疑人动向,待吾传召,往知日来报!”
青丘闻听,躬身轻道:“青丘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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