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言站了起来,却远远地立在一边,不再靠近,眉眼之间尽是教我又爱又恨的清冷——从前我是多爱她这出尘如仙的模样,如今却也恨透了她这不染尘埃的淡漠,虽然近在咫尺,可又像远在天边,好像我怎么都入不了她的眼,更触不到她的心。
“姜灼,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见她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我只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殿下请说。”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我却能感觉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疏离,像是竖起了一道无形的藩篱。
压下那种莫名的恐慌,我定了定神,这才说道:“我们既然已经出了宫,离开了观澜城,那么你也不要再以下属自居,称我殿下了。”
她明悟地颔首,从善如流道:“东家?”
“哎呀,也不是!”我暗恼她的迟钝,却又清楚这怨不得她,而是我自己心思驳杂,不曾说与她知晓;看这情形,若是不把话说开,大概她怎么都想不到,还以为我是成心戏弄,故意刁难她——心一横,我也顾不上害羞,“我是想……你叫我的名字。”
“这……不合礼数。”她顿了顿,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我虽然预料到了她的回答,还是感到有几分受伤,不依不挠地问道:“出门在外,何须拘泥于礼数?难道说,你觉得我的名字不好听么?”
“自然不是。”她皱着眉头,神色有一丝无奈,却比方才的冷然多了些人情味,“只是……礼不可废。”
我觉出她有几分松动,赶紧加了一把劲儿:“再过不久,我就要行韶礼了……我给自己取字简心,你以后就叫我简心,好不好?”
在大芜,年满十八岁,行过韶礼的世家贵女一般会由长辈取字。
我并不在意什么形式,只是私心里想要听她叫我的名字——这或许是我与曾经的自己最后的一点联系了吧。
她还是踟蹰不语,我只好又退一步:“只在我们两人独处时,唤我的字,可好?”
或许是我楚楚可怜的语气太过刻意,她终于抬眼看了看我,深邃的眼眸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教她这样专注地凝视着,就好像一丝不、挂地站在她的面前,由里到外都被她看得彻底,使我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简心。”良久的沉默,在我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就听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仿佛叹息一般的呢喃——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也能被念得如此动听。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热切,她说完便抿了抿嘴,脸上划过一抹赧然,教我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为了免去这一刻的尴尬,我想了想,又问了其他护卫的下落。
她脸色一白,再次沉默了片刻,这次的沉默却稍显凝重。
我心中一凉,就见她似是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陶碗,低声说道:“……都死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答案,那些撒娇耍赖的旖旎心思霎时间散了个遍,只余下满满的自责与愧疚。
“呵,怪只怪你的奴才们本事不到家咯!”我正要详细问起,就听一个轻慢不屑的声音忽的插话进来,“真当我白云谷是你们家的后花园,想来便来,想走就走么?”
随着门被粗鲁地推开,一个长相妖媚的男人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我很难用别的词语来形容这个男人,只是因为他的喉结才让我判断出他的性别——男人长得这般祸水模样,在女子为尊的大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对我仍是一大冲击。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移了视线,不去看他;况且,不知是否我的多心,总觉得他对我怀有一种莫名的敌意,更甚我对他的别扭。
——这人是谁?
我可曾得罪过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