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声辘辘,好容易等到了上头的旨意,在苏府做客的亲友人等,逐个儿登记之后,可以先行离开,明月刚交待好苏府的小丫头,叫她赶快给如玉送个信儿,便被堂兄明毅一把丢到了车上,“都坐稳了,咱们得赶紧离开。”
明月揉着摔痛的屁股,一脸气愤地瞪着摇摆的车帘,身后蓦地响起一声嗤笑,“怎么,还舍不得离开了?如今的苏常寿可不是以前的辅臣公子了,你若真想嫁他,只需趁早从这车上跳下去,保证心想事成,苏家这时候可是巴不得呢。”
车上竟然有人?她猛地回过头去,正跟当初讥讽她的绯衣少女——明琳轻蔑嘲笑的目光撞个正着。
“怎么,被说中了心事,心虚了?”她翘起兰花指捻着帕子,轻轻遮遮被戴佳氏打过的脸颊,其实那里一点痕迹都没有,戴佳氏才舍不得毁了自己孙女儿向上爬的念想呢,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下手时自是分了轻重的,偏这明琳一个劲儿地遮着挡着,叫人想忘了都难。
见明月只瞪着她不说话,明琳自觉得意,想要找回厅中落下的脸面,“唉,可怜啊可怜,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如玉不是什么好货,叫你离她远点儿,你偏不听,如今倒好,她外祖一家子都倒了霉,还连累你一腔深情付流水,啧啧啧,你说你如今是跟他共患难好呢,还是趁早大难临头各自飞好呢?妹妹我都替你——”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立时堵住了明琳喋喋不休的嘴。
明琳左手捂着脸,右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明月,“你,你敢打我?”
“啪!”她的右脸上也出现了一个红红的掌印儿。
明琳从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羞辱,张口就想骂人,却被明月一手捂住了嘴,“方才那一巴掌,是教训妹妹谨言慎行,姐姐的名声要是坏了,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好前程吗?妹妹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吧。”
原主儿就不是软弱受气的人,她郭明月更不是,想欺负她?做梦!
车外传来马蹄声,一个稍嫌稚嫩的男声从车外响起,“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一个哭腔从车里传了出来,“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就算以前老太太多疼了如玉表姐,如今她外祖家遭了难,眼见的她也在老太太跟前失了宠,就凭妹妹的容貌出身,以后还不是老太太心尖儿上的人?以后整个府里自是都指着妹妹了,妹妹何苦再来为难姐姐呢!”
明琳被明月按住了嘴,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眼前嘴角上扬,一脸嘲弄的明月。后者趴在她的耳边,带着森冷的笑意小声道:“那第二掌,便是教训妹妹,要懂得什么叫长幼有序,妹妹眼里可以没有姐姐,姐姐却得好好履行为人长姐的义务,免得妹妹行事无度,失了分寸。”
车外的马蹄声顿了一下,随即又向前跑去,“如今还在街上,都老实些,别叫人笑话咱们郭洛罗府里的姑娘没规矩。”
直到明毅的马跑得远了,明月这才松开捂着明琳的手,眼见明琳又想哭喊,立马开口敲打她道:“妹妹想要喊人也可以,姐姐大不了拼着这个名声不要,也要拉着妹妹一起在家做老姑娘,到时候就算是宫里的太皇太后也救不了你。”
明琳恨恨地瞪她一眼,蜷缩在车厢最里头的角落里不敢再吭声儿,只是眼中的恨意却是怎么掩都掩不住。
明琳和明毅都是长房大太太博尔济吉特氏嫡出的子女,因着跟宫里的孝庄沾着点儿亲,一向眼高于顶,不把家里其他姊妹放在眼里。偏老太太戴佳氏为了巴结苏克萨哈,待如玉比旁的孙儿孙女都亲,明琳气不过,以前没少跟如玉起冲突,连带着也恨屋及乌,处处想要刁难跟如玉要好的明月,只是从未沾到过什么便宜。
今天苏府的变故叫她惊喜,原以为能一雪前耻,好好嘲笑打击明月一番,却不料又被她教训了一通,偏明月要挟她的话叫她有苦说不出,这口气,她怎么也要想法子找回来。
明月也不理她,自顾地掀起一旁窗户上的茜红纱帘向外瞧,满眼里都是惊奇,这就是三百多年前的北京城啊。
一时到了位于鱼儿胡同的郭洛罗府邸,大老爷如来保和四老爷文殊保已带着几个府里的男丁在大门口久候了,一见老太太的车来,立马围了上来,“额娘怎样?可曾受了惊吓?”
明月远远地见哥哥明尚和明武也在,只是因为人小,被那些大老爷们儿挤在了后头。她轻轻放下车帘,方才在街上也就罢了,人心惶惶的,也没人注意她的小动作,这时候人多眼杂,叫人看见了,又得多起多少口舌是非。
老太太的车停了一下,却并未下车,只在车里说了声“无事”,便指挥着车辇继续往里走。在宅子里七拐八绕,好容易在二门儿处停了下来,大太太博尔济吉特氏上前打起车帘,二太太乌雅氏和三太太富察氏一左一右架住了老太太,小心地将她扶下车。
众人呼啦啦一阵风似的刮进正堂,老太太在主位上坐了,老爷太太们按照男左女右依次落座,明尚明月这些孙儿孙女们便依着年龄排序,依次站在几个老爷太太的后头。老太太先顾不上说话,端着茶碗连喝几口,这才压下心中的惊悸,跟眼前的两个儿子和三个儿媳交待事情始末。
明月随着大房的庶女,大姐姐明珍,二房的庶女,二姐姐明瑶站在一起。明琳咬咬唇,不甘心地站在她的下手。
因为明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