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的是小环,而倒下去的却是路寒云。
短短的一个时辰,在同一个小院里,双方的形势就经历了几番逆转,单是看着刑老三从冥王座的杀手到锦衣卫的秘密死士再到神刀门的忠心弟子就已经让人难以适应了,再加上小环,戏剧变化实在快得令人晕眩。
至少一向自认聪明的上官无伋就已经懵了。
她的眼力虽然不错,但还是没有看出,刚才小环拉着路寒云的衣袖时就已动了杀机。与敌人离得越近,动手的时候就越不易察觉,况且她从始至终都演绎着一心为主的丫鬟的角色,就连情绪表情都毫无破绽。
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两岁的少女,上官无伋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原以为自己已经挺会演戏了,跟她一比,才知道是小巫见大巫。
“你用的是剑?”“刀神”淡淡问。
小环道:“是。”
“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会要你的命。”
“小环哪里得罪了‘刀神’前辈?还请前辈示下。”
“用这种方式杀人的人,不配习武。若不是你手里拿的是剑而不是刀,刚才就已是个死人。”
“是。小环保证,只要出了这个院子,今生绝不再出现在前辈面前。”
“他喜欢背着别人,你就是出现了他也看不见啊!”上官无伋哂道,“难道他眼睛是长在后脑勺的?”
“嘘!小侄女,可别乱说话。”刑老三急忙向她使眼色,“你掌门师叔不喜欢开玩笑。”
“还用你说?瞎子都看出来了!像这样既无礼又无趣的男人,难怪要一辈子单相思了!”
“你!”刑老三先偷瞄了眼一动不动的“小师弟”,这才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你不想活了?真把他惹火了,师叔可保不住你的小命!”
上官无伋冷哼道:“正好!反正迟早要死,那还不如死在一个不相干的人手上,也省得被人笑话!”
她说的倒是实话。
眼睁睁地看着何以薇“逍遥法外”,就已经够让人郁闷了。这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刀神又厉害到不像话,让她彻底失去自信。她这才明白,武功与武学修为确实是两码事,所以宋之绮才要四处拜访高人,游历江湖。侯子轩是“神宗”最杰出的传人,如果他的武功跟这位刀神一样厉害,那她就真的非死不可了。
不管死在谁的手上都比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打死要好吧?
也好!上官无伋不无阴险地想,要是我真被这个刀神给杀了,我就在死前告诉他我是瞿心竹的女儿,看他有什么反应!说不定他一内疚,还能帮我杀了侯子轩呢!
最好两个人同归于尽,给本姑娘陪葬!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何以薇静静地注视着小环,问道。
“小姐是问我何时加入锦衣卫吗?”小环苦笑道,“只怕你不会相信,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的。”
“是你爹?”
“不错。我爹是锦衣卫,他奉命潜藏在冼家多年,为皇上监视凤鸣山庄的一举一动。十五年前,冼家被灭门的时候,他原本可以回去覆命,但没想到严管家他们会把你救了出来,还带走了那么多的神兵。所以他只能继续扮演忠心的家奴,跟着你们一行人漂泊逃命。”
“这么说,出卖冼家,让我们丢失神兵的人也是他?”
“是的。欧阳与许氏两家虽然也出卖了你们,但真正提供有用情报的人是我爹。这件事之后,严管家他们也怀疑出了内鬼,行事更加谨慎。我爹无计可施,就从小开始训练我。因为我是在冼家出生的,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到我的身上。后来我爹病逝,就失去了跟锦衣卫的联络,直到我随着你进京。我爹死前把他的一切都交给了我,包括锦衣卫秘密死士的身份还有一套独特的联络手法。”
“你从未受过锦衣卫的任何好处,却甘愿为他们卖命?”
“这很奇怪吗?”小环苦笑道,“要是有人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就不停地向你灌输锦衣卫的使命,你也会跟我一样。一个凤鸣山庄都有这么多人对它忠心耿耿,更何况跟谭姑娘他们可以为你而死,难道我就不能代替我爹为朝廷尽忠吗?”
何以薇垂下眼,缓缓道:“你没有错。换作是我也会继承自己父亲的遗志。”
“可惜庄主留下的不是志愿,而是仇恨。”
何以薇沉默。
作为凤鸣山庄最后的传人,她从先人那继承的唯一财富就是仇恨。从老仆人拼命救出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与仇恨相伴一生。
“大小姐,一定要为庄主报仇啊!”
——这是严管家去世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在这么多年漂泊与复仇的交替之中,那些忠心的家奴一个个都离她而去,留下的无一例外都是这句话。他们从未想过,一个孤苦无依,连真实姓名都不敢透露的少女要如何向贵为天子的仇人进行报复。
可他们有什么错呢?他们活着的时候为冼家奉献了一切,死前还念念不忘主子的血海深仇。
他们都没有错。
她无辜惨死的族人,忠心为主的家奴,追随她的姐妹们,甚至是背叛她的小环,他们都没有错。
“前辈可以保证我平安离开京城,对吧?”何以薇缓缓看向“刀神”的背影,表情依然是那么平静。
“是的。”
“这么说我可以拜托朱公子最后一件事了。”何以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转向朱承砚,“请转告皇上,我最起码也会活到两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