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第一天,三少爷回家。
第二天,全府开始张罗婚事。
第三天,已经离家四十年的大公子,不!现在应该叫大太爷的南宫无敌回来了!
东风送暖、大地解冻,就算南宫世家的冬天再长再冷,冰冻再深再厚,也要被这阵春风给吹化了。双喜临门,别说南宫凌箫高兴,就连平日里最严厉的老太君都笑得合不拢嘴。
老太君韩青韵出身绿林,年轻时更是名震关外的女侠,其生性豪爽、嫉恶如仇,在未嫁入南宫世家之前就与南宫几兄弟结识,跟英勇豪迈的南宫无敌更是投缘。只是最后俘获女侠欢心的却是温文尔雅、文武双全的二公子南宫无缺。虽然老太君与南宫无敌最后成了大伯与弟媳的关系,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两人平日倒也不曾刻意避讳,依然相谈甚欢、交情深厚。
四十余年沧海桑田,曾经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他们如今已两鬓成霜,就连当年一同闯荡江湖的南宫不缺也已仙逝,如何不叫人感慨?
久别重逢,故人寒暄,小辈拜见,一阵热闹喧哗之后,南宫凌箫就将南宫无敌请入书房小坐,只有母亲韩青韵相陪聊天。他知道,对于这个失踪了四十年,直到今天才回来的大伯父,母亲一定有许多的话要说。
“大哥,谦儿他……”见没有旁人在场,韩青韵终于神色凝重地开口了。
重逢的喜悦终究是短暂的,而伤痛却是永恒。只要伤痛曾经存在过,就会留下永久的伤疤,哪怕光阴似箭、岁月匆匆,也无法将它冲淡洗净。而他们要面对的这第一道伤疤,就是南宫谦。
“我知道,”南宫谦神色不变,淡淡道,“他死了。”
韩青韵微微一震:“你知道?”
南宫无敌轻轻点头,道:“听说是在浙江,是吗?”
“是。在浙江沿海,谦儿一人对阵上千倭寇,并杀了对方上百人,但终究寡不敌众,壮烈殉国了。可怜他才二十九岁,彦儿还未满周岁。”
“什么狗屁殉国,只是逞匹夫之勇罢了!倭寇千千万万,他凭一己蛮劲能杀得了几十几百?还不是自寻死路!”
“谦儿他一腔热血,是个英雄。”
南宫无敌苦笑道:“只听说世人赞戚继光是个英雄,哪听说一个莽夫也称英雄的?当年老头子就常常叹气,说我不如三弟博学多才,更不及无缺文韬武略,这辈子注定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所以谦儿一出生,老头子就给他取名为‘谦’,希望他走上一条跟我完全不同的路。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不争气,到头来还是……唉……”
说着长长叹了口气,两人都沉默下来。
南宫凌箫静静地泡茶,又恭敬地将茶奉上,这才偷偷看了母亲一眼。韩青韵会意,忙转移了话题,又问道:“大哥这些年都去了哪里?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一点消息?你可知无缺和三弟临走时都还念叨着你。”
正在为母亲奉茶的南宫凌箫不由也竖起耳朵,等着南宫无敌的回答。
这四十年来,南宫无敌究竟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不止韩青韵一人关心,这也是他死去的父亲南宫无缺、叔父南宫无憾,乃至南宫世家所有死去与活着的人心里共同的疑问。
“我在京城。”南宫无敌很快地回答。
“京城?”韩青韵似乎有点不相信,“这四十多年来你一直在京城吗?怎么也没有一封书信?”
“我没办法写信。”南宫无敌依然回答地很快。
“为什么?”
面对韩青韵的追问,南宫无敌却笑了起来,用一种十分轻松的语气道:“我是在坐牢,又不是游山玩水,怎么给你们写信?”
韩青韵与南宫凌箫同时一震。
“你说什么?”韩青韵惊骇地看着他,“坐牢?为什么?”
“瞧你问的,你说是为什么?”南宫无敌的语气依然轻松,似乎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当然是先犯了罪,才被判了刑,然后才坐的牢。”
“你犯的什么罪?哪个官府判的刑?判了多久?”
“杀人,朱厚熜判的,终身。”南宫无敌一一回答。
韩青韵闻言一愣:“朱厚熜?”
“朱厚熜是先帝嘉靖的名讳。”南宫凌箫解释道,一直静静旁听的他也终于忍不住了,问南宫无敌,“大伯父指的可是朝廷刑部?”
“不是刑部,就是嘉靖判的。”
南宫凌箫一愣。
纵使犯了滔天大罪,也是皇上授意,再由刑部依法定罪,古往今来可从未听说有皇帝亲自判刑的。
不同于他的错愕,韩青韵却突然有些明白了。她了解南宫无敌,就如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南宫无缺一样。这个四十年不见的大伯哥是要他们南宫世家带来怎么样的一个惊喜?
或许她该该做好心理准备。
“你做了什么?”她慢慢地问。
“我说过了,杀人。”
“杀了谁?”
“是谁都不重要。反正这件事只有嘉靖一人知道,如今他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是逃回来的?”
南宫无敌失笑道:“我要逃还会等到现在吗?四十年啦,都成了一把老骨头,逃出来还有什么用?”
南宫凌箫问:“那大伯父是因为皇上登基、大赦天下,所以被释放的?”
“还是你聪明!我看你比较像你爹,不跟你娘似的,一回来就拼了命地审我。”南宫无敌笑道,“你们急着问我,我还有事要问你们呢!今天在精武山庄里弹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