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白太医正在给皇后诊脉。许是初秋天气燥热、许是一时担此重任太过紧张,白太医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琉璃见他如此,心内有些不满,担心他本事不到家,没法儿给皇后看出个所以然来。提醒道:“大人可要给娘娘瞧仔细了,若是有什么差错,恐连累了大人的仕途。”
白太医连连点头,心里的害怕更深了些。
皇后道:“太医莫要惊慌,只管细心给本宫瞧着就是了。以大人的本事,小小病症应是无碍。本宫也不是那挑剔之人。”
白太医静了半晌,收了手,起身施礼问道:“娘娘可是夜间盗汗,终日无力?且自打午后开始,身子便有微热之症?”s
皇后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前一阵子,本宫还以为是暑热之症,但这几日入了秋,夜里凉了,一到夜里,本宫却还是汗湿难眠。夜里睡不好,白天自是浑身乏力。且一到午后,身子便微热了起来,有时还伴有头晕之症。就好像着风寒似的。”
“娘娘是得了肺痨,头晕、风寒等症,则是因为娘娘身子肺气弱,真的着了风寒。娘娘本应早些叫了太医来诊治,尽早用药治疗。可娘娘拖延了这些日子,风寒反反复复、引得肺气愈发虚亏,这病,便加重得快了些。”
白太医说得委婉:“娘娘若不及早尽心医治,只怕会使得凤体更有大碍。”
即便白太医不细说,皇后一听“肺痨”二字,便也知道自己病得严重。但相较于一屋子奴仆的各个满面愁容,皇后反而是眉心舒展,好像没觉得这病有什么事儿似的。
只是有些疲惫地淡淡吩咐道:“好,劳烦白太医给本宫开个方子出来吧。”
不用多吩咐什么,皇后得了肺痨,白太医岂能藏着掖着?从坤宁宫出去,就会立马去禀报皇上。要知道,这“肺痨”二字,若是放在寻常人家里,那可就是必死无疑的病症。且即便是死,也不得好死。因为这病是能传染人的。那些个没有仆从的人家,一旦有人得了这病,便是只有孤零零等死的份儿,一家人都要离她远远儿的。
但是放在皇家,总算还有一线生机。她好歹是皇后,皇上总不好直接将她扔出宫去吧?不过是封宫医治而已,宫里,还会给她留下几个服侍之人。
得了这病,不用见皇上,皇上光是听了,就不能再忽视她的存在。她自然不会奢望皇上能过来看她。但若皇上还能有一点儿顾及着夫妻之情,多少还是会因不能来瞧她,而心有愧疚。这番愧疚,应该能让麟儿得到去蒙山狩猎的机会。
皇后也知道奴才们都怕死,自己得了这病,即便他们肯在身边儿服侍着,心里也多有不满。她一世身处高位,岂能让自己被这些奴才们给嫌弃着?因而只留下了自娘家带来的忠心丫头琉璃,吩咐了其他人都退下。
这些奴才们都装腔作势地说了些“要留下服侍娘娘”的话,皇后没心思和他们客套,只是疲惫地一摆手,这些奴才便不说话了,趁势纷纷退下。
皇后留了琉璃下来,仔细吩咐了一番……
御书房里,白太医向皇上禀报了皇后得了肺痨的事。皇上却是不大相信,细细打量了他半晌,道:“这可是大事儿……这样吧,回头儿朕叫了太医院的几个老太医去,好好儿给皇后瞧瞧。你且退下,和令丞说了朕的意思,让他好好儿安排一番,有了结果,再来回朕。”
如此这般折腾,当皇上确信了皇后的确得了肺痨,让李忠贵安排好了坤宁宫的封宫事宜,已是到了晚膳时分。
“陛下,今儿传了去漪澜宫用晚膳。”李忠贵提醒道,意思是,陛下可有更改?
皇上揉了揉额头,起身道:“去漪澜宫。”
漪澜宫里,袅袅檀香熏得一世温雅。皇上一踏进房门,便觉一股安恬的气息袭来。再看到面前这盈盈施礼的温婉爱妃,心里更是舒缓了些。
“下午宫里的事儿,你可听说了?”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皇上随意坐下,问道。
“听奴才们说了些……臣妾本想去瞧瞧皇后,可听说坤宁宫封宫了,便没有去叨扰。”皇贵妃并未装傻。
皇后得了肺痨,坤宁宫封宫的事儿,就恍若一个平地惊雷,在后宫里炸得人心浮动。有暗喜的、有自危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是暗喜的那个。可实际上,她却是自危的。皇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了重病,对她和宸儿而言,反而不是好事。
一见皇上这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更觉得所料不虚。
“听太医说,她这病起了有些日子,只是一直拖延着,以至于到了咳血的地步。怕是凶多吉少。”皇上道。
“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定能度过难关。”皇贵妃说了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皇上也没再说什么,示意皇贵妃坐下。皇贵妃服侍着皇上用膳,只是安静地给他夹菜,并不出言打扰。半晌,皇上开口问道:“你觉得麟儿和宸儿,谁更适合君临天下?”
皇贵妃的手停顿了下,随即,慌忙跪地。垂着头,不言不语。
“无妨,你且如实说来。朕想要听实话。”皇上的声音,有些沉痛。
越是上了年纪,他越能觉出孤家寡人的苦来……渐渐,他渴望有个温暖之所,能让他疲惫之时,有所停歇。
皇贵妃静了片刻,便道:“若以能力品性,宸儿更胜一筹。若以名正言顺,麟儿更胜一筹。但这只是在麟儿被废之前、在周家尚未遭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