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刘瑕从善如流地切入,双眼扫过二先生,三太太、四先生四太太,大姑姑二姑姑,有一种恶劣冲动,让她想顺着老先生的潜台词往下说,但终于忍住,“先和您道歉,本以为来得及的,但咨询出了点状况,拖了一点时间。”
“不要紧。”老先生似也在浏览子女们的表情,他笑一笑,瞥刘瑕一眼,眼神闪闪,仿佛要把她头颅都看透,刘瑕的不配合,似影响不到他心情。“本来就是我们沈家做得不足,给你增添了麻烦——今天请你过来,就是想就这件事,给你个交代。”
他的眼神调向三先生,气势变冷。“老三。”
三先生在看守所里似乎是吃了一点苦头的,至少他有意让别人相信这点,站起来脚步都一拖一拖,走到刘瑕身前,看侄子不让开,一咬牙,就这样鞠躬下去,“刘小姐,我……我有眼无珠,不识真龙——我沈汉一辈子做上海滩的地头蛇,横行霸道年纪都活在狗身上,楞没认过耸,今朝在你身上破例,你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
“老三,这说的什么话,道歉也没点诚意的。”
“钦钦,你让开点呀,怎么好受叔叔的鞠躬礼!”
“哎哟,哎哟。”
房间里一时充满声音,沈钦把脸扭开,手还拦在刘瑕前面,刘瑕云淡风轻挥挥手,不介意三先生半软半硬的服软。“三先生言重,我没权没势,你不和我找后帐就是我的福气了,又谈何‘我不和你计较’?”
听话听音,刘瑕把猜疑摆在面上,三先生倒尴尬起来——他这种人,也有点无赖的诚实,知道现在该说什么话发什么誓,但就是不往下说,冲刘瑕痞笑。刘瑕觉得这一幕很适合放到弹幕网站,往他脸上加个弹幕:等爷回来了,你小样就知道什么叫做计较。
屋内气氛有点僵,沈钦抬起头挑高鸭舌帽,灼灼盯着自己的三叔,老先生看孙子看得如痴如醉,根本不调和气氛,沈鸿做了个要开口的样子,没人给他接盘,连老先生都不睬他,他只好自己说出来。“刘小姐,其实你来得也是正好——老三被调到澳大利亚负责分部开拓,之前几小时,我们也没白等,正好几个兄弟姐妹给他送送行。”
“噢。”刘瑕说,眼神和沈鸿碰一下,沈鸿对她微露苦笑——抛开沈钦和他的故事不提,他确实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眉目颇可传情,弹幕写三个字:‘配合我!’“去几年啊?”
“几年!”三先生弹起来,语调扬得高高的,“几年?”
看来,老先生之前未对此发话,沈鸿不说话了,扭头去看老先生,刘瑕眼神跟过去。
老先生咳嗽一声,“去到有结果为止。”
他没说结果是什么,不过屋里人也都用不着他问,三先生肩膀塌下来,在父亲跟前还有点娇劲儿,“爸!”
其余几个兄弟姐妹都在摇头叹气,沈鸿得了便宜还卖乖,为弟弟说情,“爸,这个……”
“再装就过了,大哥!”四先生忍无可忍。
“好了好了,爸爸跟前闹什么呢!”大姑姑做和事佬。
又是一阵轻微的混乱,几个二代都是叹气、翻白眼,这一幕换身衣着可移植到《东北一家人》里,情绪上一模一样:老背晦的大家长一定要把手里这套房给大孙子,盖房时都出过力的大婶子二叔不乐意了,就在那互相使眼色,憋着劲想闹,又怕自己闹起来就成了倒霉催的老三,倒便宜了哥几个,气生得畏首畏尾,一股窝囊糟心劲。
“爸什么爸。”老先生没给三儿子留情面,“想回来也可以,回来了,你就不再是滨海的人,你怎么样,和我没关系。”
做拆迁的,通吃黑白两道,留下的恩怨那都是后台顶着。三先生就和所有含冤忠臣一样,呕心沥血地喊,“爸!您怎么这样!我做那些事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他一指刘瑕——都这样了,当然更不怕放飞自我,索性撕了个痛快,“您别被这个小狐狸精迷了魂了我和您说!这小贱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心思好深好深的晓得伐!她无父无母是孤儿出身,大学四年电脑手机一个没落下,毕业后说留学就留学,大学同学都传开了,我今天倒是撕破脸问你了刘瑕,你说,你自己讲,你大学时候是不是被人包养!”
讲到最后,他又得意起来,看刘瑕微瞪双眼的愕然,三先生满脸绝境反杀打脸的爽感,“哼!敬酒不吃你吃罚酒,我早说什么?就你这样还进沈家的门?也就好梦里想想!”
大姑姑响亮地抽口凉气,“老三,你——你——钦钦——爸——”
屋内气氛有些凝住,老先生没反应,一双眼盯稳刘瑕,沈鸿手有点抖,双眼紧迫在儿子和刘瑕脸上打了几转,这才释然,二先生四先生小姑姑表情各异,刘瑕的眼神在他们脸上流过,又回到三先生身上——他就像是个卖力演出的相声演员,绷足劲抛了个大梗出来,所有看客全都木然,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会儿慢慢地自己泄了气,就是还吊在半空一时半会下不来。
沈钦已经不再瞪三叔了,又低下头看膝盖,他始终还不是那么适应这样明亮嘈杂的环境——当然,他的叔叔婶婶因此而来的反应也在刘瑕的观察中,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很难说是因为什么情绪,刘瑕的眼神最终落到他身上,有些拿不准——
*噗*
她的手机振了下,*o(*≧▽≦)ツ,滚来滚去!o(*≧▽≦)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