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妈妈知道你长了这样一张脸吗?她是不是很伤心呢?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在脖子上顶了一个□□脸?”
“哟哟哟,看这是谁,黄种蠕虫,嘿肯尼,跟我重复一遍,‘我就是个可悲、可悲、可悲的黄种蠕虫——’”
在最开始的介绍后,画面变换为了真人演出,不过也可以轻易地看出,画面和音轨来自两个不同的源,画面似乎是从电影中截取下来的,几个黑人学生正把一个亚洲女孩围在中间,伴随着羞辱的言语,把受害者推来推去,然而,音轨中的对白却和口型合不上,甚至和受害人的性别都不符合,被欺负的实际上是个女孩,但配音中却把她叫成了‘亚洲男孩’。
这个瑕疵,也引起了李云生的注意,他嘀咕了几下,但没敢提出质疑。刘瑕扫他一眼,确认他已真正开始投入,又收回全部注意力,出神地望着这制作粗糙的视频。
“言语侮辱,是校园暴力中最常见,也最容易被忽略的形式,很容易被淡化为学生间的言语冲突。也因此,学校当局最有可能忽略这样的欺凌方式,尤其是在某些种族倾向较明显的州,由于行政人员自身的倾向,这种形式最容易受到偏袒处理。”
画面再次切换,在一间办公室里,一个中年妇女对办公桌前的幼童说道,“肯,这是你第三次提出关于种族歧视的投诉了,这也是我第三次告诉你,贾马尔和他的朋友并没有说过那些话,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她的脸被简单的特效技术换成了漂浮的恶魔,这粗劣的技术和平板的配音,都让这段对话充满了逗趣的效果,好在李云生的鉴赏水平还在山东电视台水平,他倒是发出一声小小的感叹。
刘瑕没偏头看他,她直直地望着屏幕,双眼幽若混洞,像是能透过屏幕,看到视频背后的感情。
“在美国,歧视华裔是某种程度上的政治正确,或者说,歧视亚裔是最保险的种族歧视,不仅仅是白人,黑人、墨西哥人,这些被白人歧视的人种一样会主动歧视华裔,甚至比白人歧视得更过分,也许是为了从中寻找满足感。也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亚裔男孩和他们比起来,总是又小又弱,无法在肢体碰撞中占到上风。”
视频突兀地重新跳回了开头那简单的美术风格,但这一次甚至更偷工减料,黑底中以白线勾勒出人形,甚至连脸都没有。一个小男孩在周围高大人群的围攻下惊慌失措,他四处想要找到空隙逃走,但每一次都被推回中央,在背景刺耳又欢快的罐头笑声中,接收人群中央的黑老大戏谑的拳打脚踢。他就像是猫捉老鼠一样地待他,总是等小男孩逃出一段,才把他捉回来送上一拳。
一个成年人走过了拐角,人群四散,小男孩站在原地没动,但成年人似乎也没注意到他的不妥,他走进了一扇门后。刚散去的人群又聚拢回来,小男孩开始往前奔跑,但四周的空间蠕动聚拢,很快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囚笼。小男孩奔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他站在囚笼中间左顾右盼——如此简单的线条与动作,居然有这么强的感染力,在那一刻,天地全黑,世界之大,他却是如此的孤独。
“校园是相对封闭的环境,也因此,发生在校园中的欺凌更容易让学生陷入绝望,这种欺凌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传染性,一个人一旦被打上异类的标签,沦为被欺凌的对象,就会被社交生态排斥。”
“肯,现在轮到你了——”
制作者对视频源的挑选似乎已经丧心病狂了,这一次视频源干脆是日本电视剧,在教室里,每个学生都轮流上台解说自己的论文,而当少女走上前时,学生们全都发出了轻轻的窃笑声,慢镜头从每个人脸上掠过,特写着眼角眉梢的嘲笑与不屑,女主角什么也没说,但这似乎已足以被嘲笑。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全都是否定、嘲笑、轻慢、蔑视的回应。
“我们一直把青少年视为社会的未来,我们把孩子比作天使,而校园欺凌是对这种美好愿望的有力反驳。校园欺凌证明了未成年人只是人类的幼崽,他们的社会一样残酷,一样充满兽性。欺凌与暴力无所不在,有些甚至已经是刑事犯罪——”
伴随着解说,画面跳到了洗手间里,在一群拍掌大笑的人群中,一名男学生把另一个男生的头按进了马桶里,摁下了冲水键,一次又一次,只给他有限的呼吸时间。
“而受害者却因为和父母、教师等成年人的隔阂,无法寻找到合适的求助途径。”
在满布白雪的街道上,一个孤零零的金发少年走过,边走边打电话,但背景音是嘟嘟的忙音。他拿下智能手机(实际上和片头交代的2006年比,这又是一次穿帮),在大屏幕上,号码下方加了默认字体的字幕,强行注解为‘母亲’。
他又找到了父亲的电话号码,但犹豫了片刻后放弃拨打,雪片往下飘落,越飘越大,像是要把天地淹没。画面又很快切换为学校,一个成年人在和孩子说话,“这是你第三次和同学发生冲突了,肯,我们认为你应该去读特殊学校——很显然,你不能很好地适应群体生活,你的母亲呢?”
“她在中国。”
“父亲呢?”
“我不知道,也在中国。”
“你的监护人是谁?”
“我的保姆。”
“这不合规定,肯,我们会向当局举报,在此之前,你继续和同学们一起上课,但一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