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二十五年,年方八岁的顾芳灵被秘密送出郾城。全然不知晓马车前进的方向其实是邺城,顾芳灵含着泪水委委屈屈的蜷缩在马车里,满心只盼望哥哥能立刻出现,带她回家。
外公死了,娘亲也死了。她在这个世上只剩下哥哥这么一个亲人了,可是哥哥却没来救她。她不要离开顾侯府,不要离开哥哥。
虽然祖母和爹爹都不喜欢她,虽然继母是她最讨厌的陈姨娘,但顾侯府是她的家,她要住在家里跟哥哥在一起……
就在顾芳灵伤心难过的时候,马车驶入了邺城境内。
突然一个紧急停下,马车颠簸着摇晃了好几下才安静下来。
是哥哥来接她了?顾芳灵抹去眼泪,好奇的探出头去。
“怎么回事?”护送顾芳灵一路出行的侍卫不耐烦的喊道。
“前面有个孩子晕倒在路上了。”赶车的马夫只是普通人,心软又实诚。瞧着道路正中央躺着一个小孩,登时停了下来。
“管那么多做什么?走走走,赶紧走。万一耽误了时辰,谁来负责?”侍卫却是没有那份同情心的,大声呵斥马夫赶车走人。
“等等。”来人不是顾长临,顾芳灵不禁有些失望。可听说是个小孩晕倒了,又忙不迭的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没有等侍卫和马夫反应过来,就蹦下了马车。
“姑娘!”侍卫不满的上前要将顾芳灵抱回马车,却遭到顾芳灵的抗拒。
“你没看见有人晕倒了?还不立刻把他送去最近的医馆!”走近一瞧,居然真的是个陌生小孩。顾芳灵毫不犹豫的冲着侍卫命令道。
侍卫心下已经是极为不情愿,但是碍于周遭不少人围了过来,只好乖乖听命,老老实实的将卫清墨搬上了马车。反正顾芳灵的死期就在眼前,也无需顾忌所谓的男女之别了。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的规矩和讲究。这是外公时常教导顾芳灵的。于是乎,顾芳灵也未有反对侍卫的安排,任由卫清墨被送进了她乘坐的马车。
就近将卫清墨送至医馆,顾芳灵没有多作停留,在侍卫的再三催促下,只是留下了足够诊治卫清墨的银子,便转身上了马车。
而脑子昏昏沉沉的卫清墨,迷迷糊糊记下的,仅有挂在顾芳灵腰间的玉葫芦,以及顾芳灵那依稀圆嘟嘟的胖脸。
邺城一行,因着王靖副将的及时赶到,陈紫云的毒计没能得逞。身子疲倦至极的顾芳灵,在长途跋涉之后,还是忍不住昏睡了过去。乃至那一夜发生的危险,她竟是丁点也没察觉到。
待到顾芳灵再次醒来,马车已经顺利驶向郦城。脚踏实地站在郦城别院大门外的时候,顾芳灵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她真的被抛弃了。
彼时的顾芳灵尚且年幼,打小就被她娘娇宠着,未曾见识过外面的黑暗,也任性的紧。一心盼着的哥哥始终没有出现,等到最后彻底绝望的时候,顾芳灵连顾长临也一起列入了坏人的范畴。
玄清三年,郾城,顾侯府。
被顾长临和卫清墨惦记着的顾芳灵已然病入膏肓,徒留一丝气息尚在。
“小姐,您再等等,小侯爷很快就要回来了。大军得胜的消息早就传回郾城,小侯爷现下就在回来的路上,这一两天就会抵达。小姐您千万不能放弃,小侯夫人还等着您为她和小主子鸣冤……”趴在顾芳灵的床边,蓝烟泣不成声,整张脸惨白如纸,浑身颤抖的哀求道。
“蓝……蓝烟,帮我告诉哥哥,我不怪他了……让他为嫂嫂和小......小侄子报仇,我……我已经尽力在等他回……回来……”顾芳灵瘦削的脸上看不见半点血色,听闻顾长临的消息却是露出灿烂的笑容,干涩的双眼迸发出骇人的亮光。
“嗯!蓝烟知道该怎么跟小侯爷禀报,小姐您只管安心等着小侯爷回来。等到小侯爷回来,一切都会好的。”并不知道顾芳灵此刻只是转瞬即逝的回光返照,蓝烟大力点点头,如释重负的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水。笼罩在她们头上的阴云,总算要散开了。
玄清四年,在卫清墨的英明治理下,郾国顺利平定战乱,国民的日子越发安逸。
而顾长临,自打回郾城,就开启了前所未有的狂暴状态。不单是陈紫云和顾芳瑶,连带顾侯爷和苏氏都被顾长临一并记恨上了。
对于顾长临的举动,卫清墨尽数看在眼里,非但丝毫没有阻拦,反而时不时的为顾长临大开便利之道,助顾长临以一臂之力。
“顾长临,你疯了吗?不就是一个女人,死了还能再娶。你现下可是顾侯府真真正正的主子,还有什么得不到的?”被顾长临前所未有的反抗打击的毫无招架之力,苏氏病卧在床,指着顾长临痛骂道。
顾长临没有接话,冷漠的脸上满是对苏氏的恨意。苏氏掌控了他这么多年,他固然不喜苏氏的举动,但却从未想过苏氏会对齐颜和顾芳灵抱有如此大的杀意。
而今的顾长临,不管苏氏说什么,他都不会原谅其的所作所为。这份绝情,是拿齐颜母子的命和顾芳灵的命换来的,顾长临做不到无动于衷,更做不到狠心遗忘。
苏氏固然有提携他的情谊,却抵不上三条鲜活的性命。现下的顾长临,即使是与整个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苏氏理解不了他的痛苦,也感受不到他的绝望。就连在战场上面对随时随刻的死亡,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回到顾侯府,凯旋的喜悦转瞬间消失殆尽,留给他的是绵绵无期的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