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不巧的是,白细后方位置上,坐着的人,正是看他极不对眼的燕雪崇。
燕家是禹城内四大富商之首,燕雪崇是家里幺子,出生时便受尽宠爱,巴结着与他交好的人,可绕着禹城排上数圈。
燕小公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弘扬馆半年已是极力收敛起性子,唯独对白细,时至今日,心存着一口怒气。
这口怒气源于不久前的一次文学比试。
那日恰逢下了场大雨,夫子兴起,让他们以烟雨竹林作画赋诗。
当时众人取墨,雨天地面湿滑,白细不慎摔跤,手上拿的墨砚脱手而出,砸到燕雪崇身上。
燕雪崇脑袋被墨砚磕出一道伤口,从脸到脚,泼了半身墨水,黑成一块炭。
众学子惊愕,竭力忍笑,最后憋不住,哄堂大笑,燕雪崇的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红,愤怒离去。
堂堂燕家的小少爷在众人眼前丢尽脸面,足以让他对白细恼恨于心,书馆严禁闹事,他只好将这笔仇暗暗记下,凡与白细碰上,就对他暗嘲冷讽,与燕雪崇为伍的人也看白细不顺眼,唇舌相讥。
文人辱起人来不如村里人直言不讳,白细未能把燕雪崇平时对他的嘲讽全部听明白,却看得出对方厌恶他。
动物的本能让他尽可能远离对方,尽管当日他给燕雪崇认真赔了不是,燕雪崇却并不放在心上,逮着机会,总要讽他两句。
一门课堂上有五十位学生,白细坐在后排不起眼的地方,夫子绕在前方看不到,燕雪崇就多了作弄他的机会。
朗朗书声起,夫子念一句,大家跟读一句。白细摇头晃脑念诗,有的念对了,有的瞎念,不仔细听,看上去倒也有模有样。
耳朵动了动,有人在笑他。
白细转头,燕雪崇用嘴型骂了他一句蠢,他置之不理,腿蹬忽然一颤,哐当——
他一屁股坐到地面,脑袋嗡嗡作响。
夫子与学生们纷纷看他,夫子问:“发生何事?”
白细爬起来拍拍屁股,“老师,我的凳腿断了。”
他朝燕雪崇看去一眼,再淡定瞥开小眼神,无视对方的幼稚举动。
夫子让人搬来一张新凳子,白细重新坐下,听到后方一声闷哼,“胆小鬼。”
白细挠挠耳朵,他听不见。
——
课业结束,白细与长侦先生作别,今天霍铮没有提早过来接他,天色已晚,他披着斗篷抱紧放在怀中的小布包,灯笼的光照亮书馆门外,他停在门口等候,过了好一阵,才听到熟悉的马蹄声,
“铮铮。”
他跑近,霍铮搭手拉他上车,霍铮的掌心一向温热,此时握去却冰冰凉凉,白细坐上车,还发现霍铮身上穿的衣服似乎破了几个角。
他有点不安,坐了一会儿掀开车帘,揪住霍铮衣服多出来的几个口子,“铮铮,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白细还有其他疑惑,“你今天好晚了才过来……”
寒风刮面,霍铮让他把车帘放下,“路上冷,回去我再告诉你。”
入城已有一段时间,霍铮心底自有打算。
——
温习今日所学兽文,白细早早躺进被窝,望着跳动地灯火出神。
霍铮处理好院子的活,冲完澡才回屋,轻手把门关好,才走到床边,白细就从被窝里探出半身,双臂缠紧他的腰搂上,脑袋埋在他腰间动了动。
霍铮抱他躺下,用被衾把他盖得密不透风,再亲了亲他的耳朵,徐缓开口,把今日迟来的事说出来。
霍铮在禹城内找了一份新活,地方离弘扬馆不远,就在附近的一间酒楼里打杂。
就要过年了,白细明年念书的束脩还未有着落,而在城里的做事,无论大大小小都需要用上银钱。
霍铮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他得挣钱,却又不能离白细太远,今天在酒楼找了份杂活干,不料第一天就遇上麻烦事。
酉时来了一位醉酒的客人,把他错认成他妻子红杏出墙的对象,揪着他推推搡搡不放,霍铮动手不能,掌柜的从外赶回,才将这场无妄之灾解去。
霍铮将事情平静说完,无悲无怒,倒让白细心底不是滋味。
他问:“铮铮,你要做什么杂活呢?”
霍铮抱了抱他,斟酌着,挑了些较轻的活说,“洗碗、给客人端菜、劈柴。”
白细盯着他深沉的眉眼,“你骗人。”
霍铮:“……”为何来了城内一个月,小白不好哄骗了。
霍铮不说话,白细就知他没猜错,一想霍铮要做那么多的活,接他上车时那双冻冷的手,他难过地闭眼,赌气般往霍铮脖子咬去一口。
下了嘴,却不舍得真的咬疼,舌头啜出一块肉来回舔舐,霍铮开口说够了,他才松开嘴巴。
弘扬馆极好,他每日有霍铮驾车接送,冬天,馆里燃有火炭,在里面坐上一日也是温暖融融,感受不到外头的寒冻。
他被霍铮揣在心里当成宝贝对待,而对方却连件新衣裳都不换,白细抱紧霍铮,恨不得把自己融进他的骨血。
温软的身子在怀中扭来扭去,霍铮回抱他,半晌才道:“乖一点。”
更漏声起,心绪百转的白细眼珠一转,忽然道:“铮铮,今天是第三天了。”
第40章及时行乐
霍铮默不出声,掌心在他后背拍抚的动作停下。
那双好看的眉目渐渐弥漫出一股欲态,眸光带水,亮亮地看着他。
头疼、无奈、却也感到好笑,霍铮揉乱了白细的头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