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文楼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书房,眼看着窗外的光线一点一点暗下来,可是他站在窗口一动也没动,指缝见捏着一张薄薄的信纸,微微颤抖着。
最后,手指麻掉了,信纸无声的滑落在地。
信,是韩成在世界的另一端发回来的,七当家狄莲被海盗袭击,宁死不屈,身负重伤坠海而亡。
短短的数十个字,却交代了一个人的一生,寂文楼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走了七年杳无音信的人,却突然得到了她的死讯。
他以为,断了念想的狄莲,一定某一天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可是他等了那么久,却等来了她的死讯。
除了没有男女之情,他对狄莲,是有亲人一样的感情的,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存在,只是……他遏制这份情的时机太晚了。
初见时,她四岁,他十二。
到如今她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她三十一,他四十三。
她爱了他一生,却错付了一世。
到头来,他对她剩下的只有满满的亏欠和心疼。
寂文楼蹙眉用力按着心脏的位置,那里一阵阵的抽痛,久违了七年的熟悉疼痛来的这样突然,一下子痛的让他无法呼吸。
终于,僵直了一下午的身体慢慢弯曲下来,眼前发黑,呼吸困难的寂文楼慢慢滑到地上……
“母亲,阿爹呢?”年近七岁的寂微从学堂回来,就钻进了厨房,每到这个时候,尹秀秀必定在厨房亲自忙碌。
只是今天不同寻常的是,她的父亲寂文楼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翻着书等她回来。
尹秀秀刚把切好的菜扔进油锅里,正忙着翻炒以免烧焦,比起起初的手忙脚乱尖叫连连,她现在已经麻利熟练的游刃有余了,听到寂微的询问,便头也没回的开口,“大约还在书房忙,今天一下午都没下楼,你去看看,提醒他下楼吃晚饭了……”
“哦……”寂微随口应了一句,就转身出了厨房。
虽然她不明白,她的母亲为何喜欢钻进这么油腻的地方亲自下厨,家中明明有佣人,且她做的饭菜味道真的很一般,可母亲依旧乐此不疲的每天周而复始,仿佛为父亲阿爹做饭是人生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父母之间的感情明明平淡如水,不温不火,一天也说不到几句话,跟北音清越那两小子的父母完全不一样,平淡疏离的有时候都让她怀疑是不是假扮的夫妻,可是母亲丝毫不以为杵,每天快快乐乐的样子,却又不想是装出来的,因为没有人能假装快乐这么多年的。
寂微其实很骄傲寂文楼是自己的父亲,坚定的认为自己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最能耐的男人,虽然有时候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娶了她母亲这么平凡傻气的女人,但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时间一久依旧得不答案就干脆抛到脑后去了。
“阿爹,你还在忙吗?吃晚……”寂微语调轻扬顽皮,噙着笑意的唇角在推开书房门的那一刻,霎时冻结了,错愕停留一瞬,然后马上惊慌的大叫起来,“阿爹……阿爹……母亲快来……”
寂微快速跑进房间,奔向倒在窗边地上的那个蜷缩着的身影,害怕的大声尖叫起来。
这一瞬间,巨大的恐惧将她吞没,她从没想过自己强大至斯的父亲有一天会倒下,这么的猝不及防。
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看着清瘦的父亲原来如此之沉,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拉不动他。
尹秀秀在楼下的厨房,加上煎炸翻炒的声音,她根本听不到楼上寂微急恐的叫喊声,只是莫名的觉得心口一滞,回头看了一眼厨房的门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然后转回头继续盛菜。
没过多久,身后响起一阵杂乱慌张的脚步声,尹秀秀似乎心有感应一般,眼皮直跳的同一瞬转过头,对上来人慌张的脸,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
“夫人,老爷晕厥了……”
尹秀秀心头猛地一颤,然后感觉指尖一烫,瞬间松手。
“哐啷”接连两声,手中的铲子和碗碟全都脱手摔在了地上,白瓷碎片混着菜色汤汁溅的满地都是。
尹秀秀这才像是如梦初醒,面色惶恐紧张的冲出厨房,“现在如何?快去请大夫……不,去请墨桑过来,快……”
尹秀秀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连摔带爬的跑上楼跑到书房的,被恐慌攫住了心脏,气喘吁吁的跑进书房时,看到寂文楼闭着眼蜷缩在沙发上时,耳边隐约是寂微害怕的啜泣声,眩晕的眼前一片发白。
脚步戛然而止,那一刻,尹秀秀甚至没有胆量上前,亲自检查寂文楼是否还有呼吸。
停滞片刻,她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上前,伸出颤抖的手指,一点一点接近寂文楼苍白微凉的脸颊,一直到触及还有微弱的呼吸,停滞不动的心脏才重新跳动起来。
“文楼,文楼……”尹秀秀再也忍不住,将那种惶恐不安全部用眼泪和哭声淋漓尽致的发泄出来。
“母亲,阿爹不会有事吧?”寂微再聪明冷静,也毕竟只是一个不满七周岁的孩子,眼看着心中如天地一般永固的依靠倒下,就像是天塌了一样的感觉,早就惶惶不安,不知所措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尹秀秀瞪大一双发红的眼睛,硬撑着不掉泪,语气坚决的说道,可是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脆弱崩溃的样子。
寂文楼的心脏是有问题的,七年前动了手术,虽然说小心维持的话再或者一二十年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