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是最心神不宁的时候,忽然奴婢禀报说娄妃回邺城来了。元仲华不及多想,只觉得既然是娄妃回邺城,她作为儿媳自然应该主动去渤海王府拜见婆母才对。细想起来,又觉得立后大典在即。高远君是娄妃的亲生女儿,娄妃应该是为这个来的。
从太原公的府上一出来,上了车,放下帷幕,牛车便踽踽而行。高澄根本不管这车去何处,也不做一声吩咐。他坐在车中,此刻直盯着元玉仪仔细瞧,觉得自从别后至此再相逢,她格外多了成熟妩媚的气质。
“洛阳一别,寻寻觅觅……终又能相见,卿可安好?卿怎么会在元徽府中?孙腾可曾为难过你?”他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心里感慨万千。
元玉仪任凭他抚着她的肩臂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却明净如秋水般清澈,没有一点的迷惑不解,好像他说的全然与她无关,微笑问道,“公子说的是谁?谁让你寻寻觅觅?孙腾又是谁?我自来便一直在济北王府中,济北王待我如女儿一般,除了舞乐什么都不管的。”
高澄怔住了,她不认识他?难道她不是元玉仪?不可能,怎么会不是?真是她忘记了?也不可能。尽管他心里疑惑重重,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不再追索过往,只是依然极温柔地抚着她的肩臂,温和地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元玉仪偏着头极天真地看着他。
高澄忽然觉得她此时的样子很像元仲华。猛然记起元仲华当时心灰意冷的神情,他立刻变了脸色,厉声喝道,“停车!”
牛车立刻停下来。
高澄看着元玉仪,已是神色冰冷。
“你是公子。”元玉仪还像是浑然不知似地向他笑道。她像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不明白他心思究竟有多深。只因她是浅溪,便不知河流之深。这让高澄忽然一下子放轻松了。
“你呢?”高澄也放下烦恼微笑问她。
“元玉仪。”元玉仪很快回道。
“济北王待你可好?”高澄又问道。想必济北王待她不错,元玉仪并没有自称奴婢,不像是做作出来的。
“好。殿下视我如女儿。”元玉仪立刻脱口回道,提到元徽她神色变得好温暖。
“我会待你更好。”高澄觉得自己一下子被她的一颦一笑牵住了心。
“郎主。”外面传来崔季舒的声音。
高澄已经把元玉仪抱进怀里,顺口问道,“何事?”
忽然帘幕掀开了,崔季舒探身进来。
元玉仪在高澄怀里看到崔季舒并没有含羞挣脱的意思,她是含羞而笑,这让高澄觉得极为有趣。他并不用避开崔季舒,元玉仪笑着伏在他怀里,把头枕在高澄肩头不肯看崔季舒。
“世子是要回府吗?”崔季舒也根本不会把眼前看到情景太当回事,真像是视而不见一样。
高澄却被他问得沉默了。他好像并没有要把元玉仪带回府去的意思,又像是在想该把她安置在何处。
见高澄并没有吩咐,崔季舒笑道,“有一处世子去再好不过。”崔季舒当然知道高澄的心思。世子再宠爱这个舞姬也不会愿意让世子妃不悦。别人还可,这个元玉仪当然不行,绝对不行。
“何处?”高澄很感兴趣地问。
“城北那处旧宫,郎主不记得了?”崔季舒提醒道。
邺城之北是有一处曹魏时的旧宫,所遗几处殿宇,还有几处残损的亭台楼阁。高澄有开府仪同三司之位,既为开府自然可以建公署,只是要在指定之地。他自然不必受这样的限制,崔季舒早就出了这个主意,将大将军的公署建在那处曹魏旧宫之地。本来基础就很不坏,现在更是修葺得有模有样,焕然一新。
这个主意可谓极好,他本来就没想要把元玉仪带回府去。高澄心里想,如果把元玉仪安置在那儿,既不必劳他再多一处奔走,方便他见元玉仪,又免去了元仲华****与元玉仪相见的不悦,让他也减了不少麻烦,实在是个不错的办法。
“甚好、甚好。”高澄欣然允诺道。“你也告诉长猷兄、季伦等,以后议事都在此处。”他心里想,府第里清静了,于世子妃元仲华调养身心必有好处。等她养好,才能再为他生育嫡子。
牛车又开始踽踽而行。
牛车里,元玉仪这才从高澄怀里直起身子来与他面面相对。她面颊晕红,好像很兴奋的样子,极为动人,一双清澈的眼睛目中纯净瞧着高澄一点不闪避,率直人承受不住。
高澄也瞧着她。他并没有从她表情里看出有一点点的不悦。难道她不知道,他不愿带她回府就是不愿给她名份,哪怕只是个妾室的名份,她也就身有所属了。而没有这个名份,她就只是一个外妇而已。
“公子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元玉仪微笑问道,好像真的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让她一直都笑意满面,神情阳光灿烂。
她叫他公子,她真的不知道他是大将军?不知道他是世子?高澄很喜欢她这么称呼自己,这让他暂时会忘却自己的身份和许多烦恼。
“你又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他反问。同时怜爱地捋了捋她额角的发丝。
“公子美得像仙子。”元玉仪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了。探身紧紧搂住了高澄的脖颈,身子贴进他怀里,头枕在他肩窝。她呼吸之间气息弥漫在他脖颈间。
高澄也抱紧了她。但他心里疑惑丝毫未去。她说他美得像仙子,她是真的没看到他面颊上的伤痕,还是真的不在意那伤痕,或者她根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