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自然没听到七娘怎么回答他的问题,连挑逗的机会都没给他。把他开玩笑的心思彻底灭掉,还恭维得他舒舒服服,高澄简直就觉得通体舒泰。
这时刚才那个奴婢进来,走到七娘身边,跪伏下身子来回了一句,“王妃,到了。”
这一声“王妃”的称呼把高澄和崔季舒拉回了现实。
七娘这时又已经是端庄淑慎的样子,真是美人千面。向高澄微笑道,“妾大梁湘东王妃徐氏,代夫君恭迎大将军到湘东王别业相见。刚才一直不曾言明,请大将军见谅,妾的夫君湘东王实在是仰慕已久。上次河东王贸然去馆驿求见,让大将军为难,还望大将军恕罪。我夫君知道河东王被拒,心里郁闷,一直不乐。不过是对大将军闻名已久,心中思慕,别无它意,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请大将军万勿再推辞。”
这时徐妃的语气格外诚恳,好像是怕高澄拒绝,几乎有点语无伦次。急切之间可见她对自己的夫君特别依赖、看重,特别在乎夫君的心思。这倒让高澄产生了好奇心,不知道她的夫君、湘东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得美人这样在意。
崔季舒暗想,上次去造访被拒的河东王萧誉原来是替这位湘东王做说客的。萧誉是故太子萧统的儿子,怎么和这位湘东王走在一处?这里面的关系真是扑朔迷离。徐妃既被称为七娘,也许她的夫君就是梁帝的第七子。这位“七郎”至今未露出过真面目,真是神秘莫测。
“王妃既然已经把我劫持到此,见见也无妨,子惠听命就是。”高澄也觉得自己有种猛然醒悟的感觉,心里突生警惕。但事已至此,也不能非要立刻就回去。
刚才长江边,羊鹍被心腹偏将请走,说是临贺郡王萧正德有重要的事。所谓重要事,不过是要羊鹍去都亭驿把魏使濮阳郡公侯景护送到黑龙湖行宫,太子想见见这位副使。
羊鹍颇为不解。这事其实和他一点关系没有,不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临贺郡王就算是自己手里没有可支配的兵权,这是两国来往的事也尽可以借用宫中宿卫军。羊鹍的父亲就掌管宫中宿卫军。
再说从馆驿到黑龙湖行宫距离并不远,魏使有自己的护从,临贺郡王也有自己府里的人,足够用。不知道临贺郡王是什么意思。
羊鹍看着这位职责为副使的北朝显宦走出来。侯景来建康,他是第一次见他。作为南朝将军,羊鹍心里对这位北朝将军甚至是有点景仰。他在梁魏战场上很有谋略,又勇武过人。但是见面之前羊鹍没想到过他竟是如此形貌丑陋和怪异。
侯景一跛一跛地走出来,看一眼恭迎的羊鹍。知道他是羊侃的儿子,羊侃的个性、脾气侯景知道,虽不喜欢这个人,但是存着一份敬意,也服气他一意南归的忠义之心。所以,走过羊鹍身边时淡淡客气了一句,“有劳羊将军。”
“不敢当郡公此言,下官有命在身不敢不遵。”羊鹍倒也客气。
看着侯景上车,没想到这位异族将军不骑马,要乘牛车。突然觉得,太子殿下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见侯景。凭感觉,羊鹍对侯景并没有什么好感。虽然也知道凭借相貌去探知一个人不一定准确,但是侯景的外貌确实让他觉得其人实在不可信。
这一次黑龙湖行宫里没有那么大的排场。侯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冰冷,与那天的热闹差别极大。其实太子萧纲是因为细心体察到了那一日在宫中觐见的时候,梁国官吏对侯景跛足的嘲笑,所以今天才有意没弄那么大排场。但是侯景却心里很不快,觉得是太子小看了他。待他不似待高澄小儿那么看重。
他压着这种不快,表面上装得不动声色,任凭宦者引着他往里面走。
“大兄。”突见萧正德急切迎出来,也不顾人多忌讳,就公然这么叫起来。
萧正德倒是满面春风,而且他每次都能这么华服美饰的。本来人长得就不错,又配上这样的修饰,更显得气派。只是行为举止不够庄重,言语之间又总失于轻浮张扬,就不那么像是一个清贵皇子了。不只出身,行止就让人觉得他这个“大皇子”名不正言不顺。
“殿下。”侯景有意和他拉开距离,也没有太多热情,算是对他提醒。
萧正德当然也很聪明,已经明白过来,还礼笑道,“未及远迎,郡公恕罪,太子殿下在里面等候,郡公快请。”
萧正德带着侯景往里面走,随从的人都跟在后面。萧正德究竟还是忍不住,低声道,“二弟,我已经在太子殿下面前多作美言,太子殿下对二弟心生景仰,二弟不妨今日和太子殿下多多推心置腹以博其欢心。如果二弟在太子处能得好感,太子必定向主上力荐,主上对太子言听计从。将来二弟在主上和太子处能一言九鼎,必定就能胜过高澄小儿,愚兄也能大大籍得二弟之力在大梁有番作为。”
怪不得萧正德刚才满面是笑,原来是自以为是为侯景打通了太子的心思。见他这么喜形于色,忍都忍不住,侯景真是知道浅薄。他也不说话,只点头而应,任凭萧正德带着他去见太子。
这一次太子召见自然不会在溪中舞榭,也没有乐器歌舞。萧正德带着侯景一直走到一片山岩之下古松林里。夏日炎热,这古松林中独独树阴蔽日,又特别清静。就在松林中有一座不太大的殿阁,小小数间颇有古意。萧正德告诉侯景这是太子闲时读书处。
侯景见此处幽闭、僻静,便知道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