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姜不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样子就好像他已经知道元玉英回来了。
云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无从答起。刚想安慰他几句,宇文泰已经丢下她大步向外面急急而去。
“郎主!”远处传来呼喊声。
云姜看到夫人的心腹侍女南乔居然从稍远处湖边的垂柳下向此处急急而来,正是她在唤郎主。
宇文泰闻声便迎上去。
云姜看到南乔刚要行礼就被宇文泰一把拉起来。宇文泰询问,南乔急急地回了几句什么。然后宇文泰就匆匆而去。
云姜无论如何不能候在此处,也急急跟了出去。
府门口,牛车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这时天色刚刚转亮,大丞相府门口冷冷清清,除了这个牛车之外并没有人。
当宇文泰急步奔来时正看到两个小奴婢刚刚扶着元玉英下了车,正往府内走来。
宇文泰忽觉眼前场景似曾相逢。他的妻子步子轻盈,身姿飘逸,绰约得如同仙子。这让他觉得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他一瞬间就精神恍惚了,呆立于当地看着他的妻子。
元玉英正被扶着走上石阶,抬头时看到丈夫立于门外。宇文泰身子晃了晃,抬手扶住了额头。元玉英唇边的一丝微笑僵住了,不由加快了步子,但她身子虚弱又劳累半夜,已经是心血耗尽,这时忘记自己足下无力,被石阶一绊身便向前冲过去。
幸好跟着宇文泰身后赶来的南乔上前一把接住了元玉英。
元玉英扶着她并未停步,走到宇文泰面前。
再后而来的云姜也看到宇文泰有异样。唯有她知道郎主这些日子议政是如何的劳心劳力。昨夜一夜未眠已是疲劳到了极点,这几个时辰又是如何的牵心动肺,哪里还有余力?
云姜无声地扶住了宇文泰。
宇文泰轻轻推开云姜,走到元玉英面前,执了元玉英的手仔细看她。他很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元玉英却看着他笑靥如花。两个人在同一瞬间都在对方双目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里无比安慰。
“夫人……可劳累?”宇文泰心里有多少话想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甚好。”元玉英也淡淡笑道。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好像极有默契一样,宇文泰很自然地携了元玉英一同往里面走去。
一路上云姜、南乔等都跟在后面,两个人倒是心头同样惴惴不安。
云姜总觉有异常,可又说不明白。
余者奴婢只是跟从。
入了园内,正是清晨时。元玉英忽然看到花叶上露珠宛然,便向宇文泰莞尔一笑道,“夫君可否陪我到湖边走走?”
宇文泰怔了怔,这怎么都不像是他的妻子,元玉英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但他旋即一笑,握紧了她的手应了她。
南乔止了步,她看了一眼云姜。本来是想制止云姜跟过去,但是她惊讶地发现,云姜也止了步。两个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又极有默契地一起默然看着郎主和主母渐行渐远的身影。看起来男子挺拔英武,女子风姿窈窕,宛若璧人。
宇文泰携着元玉英一直走到湖边,这一路并无话。
元玉英走到湖边时方止步,立于垂柳下转过身子来对着宇文泰。
宇文泰也随着她止步,同样看着她。
“夫君千万不该急于和柔然联姻。”元玉英的声音有点低沉,在树影中面色也黯淡下来,不是刚才光彩照人的样子。“我知道夫君为难,不得不如此。但急于求成使得一来柔然骄矜之气已成,二来未留意人选,此公主并不是合适的人,倒误了主上。我最担心夫君将来受制于柔然,有负于大事。”
宇文泰心头乱撞,热血涌上。她为他担忧竟到如此。他握紧了她的手,刚想说话,元玉英缓慢而有些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掩在他唇上。接着又道,“郁久闾氏不懂进退,不知利害,早晚为祸。其行事莽撞而无谋,一定会让夫君为难,况她此时已经记恨夫君。夫君不可等她生下嫡子再联通柔然本部与大魏为祸。”元玉英抬头看着宇文泰,“宜早除之,以安社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慢慢垂落了那只手又抚在自己心口处。
宇文泰看元玉英慢慢向一侧垂首,他用两手托住元玉英的两臂肘,心痛道,“这些事原该我去承担。夫君之过让卿受累……”
元玉英元力地轻轻摇了摇头,又定了定神才抬头道,“恐郁久闾氏以废后为把柄为害夫君,夫君宜早做对策。可先将废后遣至秦州麦积崖安置,远离长安。再将小郎弥俄突接回府来。母子分离或可两相保全,也不易于与人为柄。弥俄突是夫君血脉,更不宜流落在外、堕入草莽。”元玉英的身子倚着宇文泰臂上,显然已经是无力了。
“卿此时不宜再多思,别再说了,我此刻只要卿一人安好。”宇文泰几乎泪下。
“可让云姜与夫君同去。云姜心性豁达,懂分寸,一来可劝导废后,二来接弥俄突接回可交云姜抚育。”元玉英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话说尽了,突然身子向前一扑。
宇文泰接住了她。旋而低头便看到有鲜血从元玉英口中缓缓而下,越涌越多。宇文泰心几乎停跳,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感在瞬间弥漫于心头,顿时额上冷汗如注。
他小心翼翼地横抱起元玉英,不敢置信地唤道,“卿卿……贤妻……”
元玉英闭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