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像是被突然惊醒的。
他睁开眼睛时床帐中微亮,睁大眼睛看着帐顶,连连不辍的云气纹此时显得纠结而杂乱。
侧身看到他身边熟睡的元玉仪,一副很安稳知足的样子,她的手臂在睡梦中还搂着他的颈。
高澄推开她,自己起身下榻而去。他怎么会睡着了呢?怎么会睡得那么熟?怎么会一夜都没有人来回禀元仲华的下落?他一刻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刘桃枝在朦胧如夜的凌晨突然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他立刻清醒过来,一眼就看到郎主装妆整齐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蹙着眉满是心事的样子,如同满心的怨念。
“郎主!”刘桃枝大步上来。
他一声大喝把高澄吓一跳,没留意忽然跑出来一个人。刘桃枝是因为等了一夜终于把郎主等出来,有点激动。
“尔由来便在此?”高澄不解地看了看刘桃枝问道。“长公主有消息了吗?为何不来回禀?”他面色不怿地盯着刘桃枝。
“要紧话禀明了。
高澄听了刘桃枝的话,多一句吩咐没有,提步便向外面走去,根本没有心思再追究为什么昨夜不回禀。
出了东柏堂等刘桃枝追出来,高澄已经上马而去,马蹄过处满是微尘。
刘桃枝也赶紧找了匹马去追郎主。
东柏堂门口的侍卫、仆役都盯着郎主的背影目瞪口呆。
在秃突佳的感受看来,真是好不容易天亮了。他急于想去见高澄。
眼看着自己的部众个个都东倒西歪,大部分还都在浓睡中,秃突佳想,这时去东柏堂太早,小郎君也许还在府中,并没有去公署。又望向馆驿里面,见不到有什么人出来。也不知道长公主醒了没醒。他自然是不会进去的,只是心里焦急。
此时邺城街头几乎无人。他无意中向远处扫一眼,居然看到一个人骑马奔来。马蹄声在寂静的凌晨听起来格外响亮。那个人好像还是向着馆驿而来的。秃突佳心里立刻警惕起来。
在晨光朦胧中,那独骑而来的男子矫健的身姿越来越近,英武气实足,这吸引了秃突佳的注意力,让他很好奇,便盯着那人一直目光追随。
近了,近了,居然是高澄!
秃突佳大为惊讶,瞪大眼睛看着高澄。这时晨光尚早,高澄单人独骑,这么一大早来干什么?他第一个念头居然是,难道他昨天允诺为他选世子妃的事要反悔了?
秃突佳立刻大步迎上去。他身后的柔然部众也都从睡意中猛醒,不管是坐着的还是倚着的,都纷纷站直了身子,盯着远处的魏国大将军高澄。
高澄也是马跑近了才看明白馆驿门口都是柔然人,连秃突佳也站在大门口。他知道元仲华在馆驿中,但不明白为什么秃突佳等人全都在外面。刚才一路而来,心里想的全是元仲华,到此才突然记起秃突佳也是被崔季舒安置在此的。
高澄心里大骂崔季舒无用,办事不力。又恨刘桃枝怎么早知道消息不回禀,却一直等着。可是秃突佳等人站在门外是什么意思?高澄心里一时间横生枝节地胡思乱想,生怕元仲华有什么闪失。
高澄的坐骑飞奔到前。秃突佳看到他极熟络地勒马降速。毛色乌黑油亮的大宛马急急煞步,四蹄之下扬起轻尘。这时高澄不待坐骑站稳已经甩手扔开缰绳从马上跳下来了。
“小郎君!”秃突佳尽管心里飘忽不定,但表面上却仿佛又惊喜地向高澄扑过来,恨不得伸手去揽住高澄。
高澄看一眼秃突佳,从他脸上看不出发生过什么事,他深知这位柔然世子不是个省油的灯。目光再越过秃突佳扫一眼他身后的柔然部众,还是没看出来什么。只看到那些柔然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能看出来的是个个睡眼惺忪,气色都不太好的样子。
“贤弟怎么在此?”高澄一边问秃突佳,一边不自觉地又往馆驿里面张望。可是什么都没看到,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他急于想进去,可又不能不理睬秃突佳就自顾自而去。
“有事,故在此等候小郎君。”秃突佳热情洋溢。
这时刘桃枝也到了馆驿门外,下了马走过来,叫了一声“郎主!”
高澄回头看了一眼刘桃枝,抬手用马鞭指了指里面问道,“是此处?”刚才在东柏堂他根本没来得及听刘桃枝详细说,只是听了禀报下意识就想到此处,因此一路急赶而来。
刘桃枝唯唯而应。
高澄把手里的鞭子扔给刘桃枝便往里面走去。
刘桃枝跟在后面。
“小郎君去哪里?”秃突佳倒糊涂了。心里想,就算高澄再有权势,但里面是大魏皇帝的妹妹,男女有别,他真敢擅闯吗?
“贤弟稍候,我即刻便回来。”高澄草草敷衍秃突佳。
秃突佳更觉得奇怪,此前高澄对他说话从来没有这么敷衍过。
“小郎君究竟有何事?里面只有长公主。”秃突佳觉得高澄进去甚是不妥,他追上高澄,不着痕迹地拦在他前面。
这句话起了作用,高澄立刻止了步子,极留意地看着秃突佳。他目光犀利满是探究,好像是想剖析秃突佳究竟是何用心。
从秃突佳的话里可以再明白无误,元仲华就在里面。让他惊讶的是秃突佳居然知道里面是什么人,看来他和元仲华至少曾有过只言片语。更让他惊讶的是,秃突佳既然知道元仲华是什么人,居然还敢拦着他,不让他进去,那他究竟是何居心?他难道不知道他是元仲华的夫君吗?
这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