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华听了这才安心下来。
阿娈又请太医令给长公主诊脉,元仲华已完全心不在焉。
阿娈仔细听太医令吩说,长公主倒比大将军严重些,若持续高烧不退恐伤及胎儿。阿娈再三退请太医令调治。太医令这时见大将军也在此处,自然不敢再忽视了长公主,满口应承。
黑暗一丝一丝吞噬了天际最后一点光亮。黄昏渐渐远去,邺都完全沦陷在暗黑的夜色中。
馆驿庭院里,柔然世子秃突佳来回徘徊,时不时地看一眼屋子里暗淡的灯火。这时馆驿里已经安静下来了。他不知道屋子里的高澄有没有醒过来,他心里倒是对这个高大将军有了一丝同情。忽然明白,他肩负重任,不知道心里有多少说出来的苦。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高大将军,不是因为他是柔然世子,也许他们还能是至交好友。但现在只能是各为其国,各取其利。
屋子里,在昏暗的灯光中,只有阿娈是始终清醒的。她跪坐在屋角的席上,貌似平静,心里却始终不平静。时不时地看一眼躺在榻上的高澄和伏在榻边的元仲华。两个人都像是睡着了。
高澄晕厥后被抬上榻,一直未醒来。元仲华一直守在榻边,亲手喂他服药,自己也不肯吃太医令煎好后送来的药。她一直在榻边,不肯离开半步,后来是因为太累了,身不由己就伏在榻上睡着了。
阿娈时不时看一眼这两个人。忽然看到高澄的身子仿佛是动了动。她立刻起身走过去。
高澄慢慢睁开眼睛。第一感觉是腿上被什么压着。他肩头箭伤这时隐隐作痛,极不舒服。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心里突然有种惊惶感。屋子里很安静,听不到声音。秃突佳哪里去了?元仲华哪里去了?
他半撑起身子,想看看是腿上是什么,压得他很不舒服,觉得腿都麻木了。居然看到是元仲华正伏在被子上睡得浑然不觉,被子下面正是他的双腿。没敢动,又躺了回去。虽然身上处处不舒服,但此时心里已大定,唯恐惊醒了元仲华。
“郎主……”这时阿娈在榻前跪下来看着他。
高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忍不住又撑起身子看了看元仲华。元仲华还是毫无知觉。
阿娈知道她是昨夜未眠,这时累极了。
高澄这时觉得更累。因为殚精竭虑的时候太久了,一旦倒下来反而没有力气再起来。
阿娈看郎主没有吩咐,也不敢离开。看着高澄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又闭上眼睛,不明白郎主心里在想什么。
高澄又睁开眼睛,过了一刻,转过头来看着阿娈低语,“殿下醒了,尔劝殿下回府去。”
高澄心里其实是倚重阿娈的。元仲华刚嫁给他做世子妃时就是阿娈一直服侍在侧,这么多年一直未曾有过失。高澄也知道阿娈是一心为长公主着想。而且,在元仲华心里,阿娈不是个普通的奴婢。
但是高澄的吩咐让阿娈为难了。劝长公主回府,连郎主都做不到,她怎么能做到?况且她还知道,长公主看似性情柔婉,可如果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就很难改变。
阿娈看一眼熟睡中的元仲华,她在一瞬间做了个大胆决定。阿娈略低伏了身子,看着高澄用很轻的声音低语道,“长公主心里只有世子,只是忌讳东柏堂。”阿娈说时已经心跳,怕元仲华忽然醒来。
高澄听完这话却沉默了。他明白阿娈是用“东柏堂”来指代元玉仪,只是不敢在他面前用“外妇”这样的词。
阿娈看着高澄面色沉重的样子忽然惧怕了。看起来好像郎主很不高兴似的。难道郎主真是为了这个外妇就要休弃长公主?像传闻的那样要立外妇为世子妃?之前为她请封公主,认祖归宗只是一步铺垫?
如果真是这样,别说长公主再无回转余地,就单她刚才对郎主讲的话,郎主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偏在这个时候,元仲华身子动了动,然后直起身子来,睡眼朦胧地看着躺在榻上的高澄和榻边跪着的阿娈。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高澄的双腿顿时轻松了,但这时已麻木无知觉,反倒沉重的是他的心。
“殿下可好些?”阿娈立刻抛开高澄把身子挪到元仲华一侧。
元仲华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因为刚才一直跪坐在榻前,后来又伏在高澄身上睡着了,这时她浑身酸麻。不自觉地自己抬起手来抚了抚额头,依然是滚烫。睡了良久,并没有退烧。
“殿下不肯服药,就算是为了小郎也不该如此。”阿娈忽然心酸了。想着也许以后元仲华能倚靠的只有她的孩子了。
“出去!”高澄忽然高声吩咐道。
阿娈被他这一声吩咐吓了一跳,不解地转头看着高澄。
元仲华也看着高澄没说话。
阿娈旋即明白过来,深悔自己刚才多言,这时不敢违拗,只能默默退了出去。
高澄向元仲华伸过手来。元仲华一动未动,看着他努力伸向她的那只手,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殿下就不肯迁就下官一回吗?”高澄已经努力够着了元仲华的手,立刻紧紧握在手中,欠着身子,喘着气,看着元仲华。
元仲华被他一拉扯,又有裙子绊着,高澄用力甚猛,她已经倾倒下来。高澄趁势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抱着她一起又倒回榻上,再也不肯松开手。
“大将军无礼……”元仲华用力推他。他不是已经答应她,和她有约定,不会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