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有疾,可曾禀报高王?”秃突佳突然盯着崔季舒问道。
崔季舒一怔,觉得他问得好奇怪,敷衍道,“大将军只是劳累过度,此等小事,不必惊忧高王。”
秃突佳听了心里暗想,小事不必惊忧高王,崔季舒话里隐含的意思就是,大事必要禀报高王。
“高王常在邺城?”秃突佳又问。
崔季舒不明白怎么秃突佳问的问题都和高王有关。但也不是什么机秘大事,便回道,“高王坐镇晋阳霸府,大将军在邺铺政。”
秃突佳暗想,晋阳是高氏根基所在之地,高欢亲守,军政要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大将军高澄在都城辅政,其实只是为父亲分担了一部分责任。
“侍郎常见王妃否?”秃突佳又问道。可能是怕崔季舒觉得奇怪,又加了一句,“小郎君视我为弟,吾该当去拜见王妃。”
崔季舒愈觉得这个柔然世子颇有心机,便草草回道,“吾不常见王妃。王妃是大王少时结发之妻,甚是敬重。”他的本意是告诉崔季舒,娄妃是很有地位的人,很得人心。
秃突佳沉默了。他也隐约知道高欢少时为怀朔镇兵,起于微末。这个王妃是高欢的发妻,想必出身也高不到哪儿去。应该不会像高澄的发妻冯翊长公主的出身这么好。
两个人都沉默了,崔季舒看到秃突佳又开始低头蹙眉地徘徊起来。
崔季舒看了一眼亮着灯的屋子,心里明白,世子是离不开了。他也应该趁着这个空儿好好地想一想。
这时秃突佳倒好像自己调理好了心情,再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心事,居然回自己住的那个院子里安寝去了。
没有雨,却有雾,秋日的凌晨透着冬天将至的寒意。朦胧之间什么都看不清楚,安静得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醒来。
烛火早就灭了,铜灯的灯盘上灯芯只剩袅袅一缕似断未断的青烟慢慢飘散开来。屋子里很暗,勉强能视物而已。
高澄早就醒来了。不记得昨夜何时入睡,只觉得醒来时神清气爽。屋子里没有别人,听不到什么声音,除了他身边元仲华均匀悠长的呼吸声。她还在熟睡。高澄侧身斜靠在枕上看着元仲华。
此刻他心里想的却是令他头疼已久的和亲问题。已经是横生枝节,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怕要好事变坏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解决。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自己心里就要有个思路,然后去说服秃突佳,让他也认同。
他突然想到,和亲的本质其实不应该只在和亲这个事实上。大魏和柔然要的都是两相交好,只要缔结盟约,以诚相待,以利益为基础,就能让盟约牢固。而和亲,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
想到这儿,高澄心里豁然开朗。心里好像连日里的乌云都散了,一下子被阳光照到的感觉。
他低头看着元仲华。几缕发丝拂在额角,有些凌乱。他伸手到她额上,轻轻拨开发丝。触到她的额头,已经恢复了正常温度。总算是没有异样了。
高澄轻轻起身,正要下榻而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轻轻呼唤,“阿惠……”
他心头一跳,忙转过身来。
元仲华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睡姿,一动未动,想必是太累了。
他突然觉得不忍离去,心头热血沸腾,就这样坐在榻上转身盯着元仲华,也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元仲华的眼睛没有睁开,她还未醒过来。刚才不过是梦中呼唤。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高澄站起身迎了出去。
阿娈觉得听到了说话,正要入内寝去看看是不是郎主和长公主醒了,突见高澄自己已穿好了中衣,散着头发走出来。
阿娈知道是长公主未醒,便吩咐奴婢服侍郎主洗漱、着衣。
高澄一直心事重重地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到要离开时才吩咐阿娈,好好服侍公主,不要离开馆驿。
阿娈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得领命。但见高澄匆匆而去,再没提回府的事,离开时也没有再去看一眼元仲华,阿娈更是悬心。
秃突佳其实和高澄想到一起去了。
他也是一夜好睡,早早醒来。知道昨夜高澄就宿在馆驿中,与长公主一起,秃突佳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等到崔季舒来请的时候,秃突佳早就装束整齐,精神百倍。崔季舒说大将军请世子去城郊漳河边的铜雀台见面。秃突佳觉得有点意外。原来高澄这么早就离开了馆驿,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秃突佳并不知道这个铜雀台是什么地方,不明白高澄又为什么请他去那里见面。但他也深知高澄和宇文泰绝不是同一种人。在邺城免不了要客随主便。只是突发奇想,只带了几个随从,把大部分的柔然侍卫、仆从等都留在了馆驿中。
馆驿里除了大将军高澄安置的护卫长公主的人,再加上这许多的柔然人,倒是热闹起来。
不乘车,改了骑马,秃突佳和崔季舒轻骑简从,直奔邺城郊外而去了。
因为时辰尚早,邺城街头几乎无人。很快出了城,雾大得厉害,近看不见城廓,远看不见村落,渐渐听到漳河水潺潺而过的声音,崔季舒知道已经到了漳河不远处。
秃突佳因为兴致好,马跑得快,这时见自己的部从还有崔季舒等人都落在了后面,便放慢了速度慢慢而行,等着崔季舒。若无崔季舒带路,他也不知道高澄要与他见面的那个铜雀台在哪里。
崔季舒心里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