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高澄心里却是实足地被触动到了。这种实实在在被信任、被依赖、被需要、被爱的感觉在这一刻实在太诱人了。尽管他以前从来没在乎过,他何时曾经在乎过自己拥有什么?
高澄睁开眼睛,低头看怀里佳人。
元玉仪抬起头来,双目盈盈如秋水。
“我怎么会将狸奴弃之不顾?”高澄微笑低语。不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和元仲华生隙的吗?不管怎么说,既然她有了他的子嗣,他就不能再将她弃之不顾。
“高郎……”元玉仪哽咽出声,她在一瞬间心里感动了,为了这个不算诺言的保证。
高澄至少在这一刻心里对她是诚实如一的,或者他对她的心思从来就没有特别掩饰过。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而这刻她的依赖和他的心有所需恰好完整地契合了,在这一刻他们的契合是天衣无缝的。
雨住了,深秋的清晨寒意实足。
元仲华不是没有独寝过,但从来没有一次像昨夜那么牵挂。甚至后悔,为什么没有再隐忍一点,为什么说了那些可能根本就不该说的话。如果她什么都没说,那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呢?
这一夜不知道高澄去了哪里。或者在府里,或者去了东柏堂。他应该是去东柏堂了吧?在他生气失意的时候,他毫无犹豫地去找外妇。
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如康姬等人,即便不知道高澄是一时情真,还是假戏真做,或是逢场作戏,但总也不瞒她,安置在府中,给了妾室的名份。
唯有元玉仪是不同的。在外别居,虽然只是外妇,但正因为如此才不同。如今她也有了名份,虽然这名份与高澄无关,但低微的舞姬却成了大魏公主。或者这不是名份,这是她身份的改写。如果元玉仪成了大魏的公主,那她以后的名份就不合适只是一个妾室了。
元仲华从来没有这么烦恼过。
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希望高澄就在身边。
深秋的清晨,香衾轻暖。高澄却毫无留恋之意。侧过身去刚想起身,元玉仪伸手揽在他腹上,贴身蹭进怀里,搂紧了唤了一声“高郎”。她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
高澄却心里惴惴,轻轻扯开她的手臂,不为所动地起身下榻。“天色尚早,汝也不必起来。”元玉仪起身来看时,只看到他的背影。心里暗想,原来他也知道天色尚早。
其实天只是刚蒙蒙亮而已。
高澄刚刚走出木兰坊的院子,迎头便看到苍头奴刘桃枝照旧黑着一张脸走过来。
高澄也知道他惯于如此,对人不苟言笑。但刘桃枝是他特意安排在元仲华身边的,见他这么早到东柏堂来,心里立刻翻腾起来,生出一万个念头。
匆匆几步迎上刘桃枝,不等他说话便问道,“长公主有恙乎?”
刘桃枝一怔。昨夜是有太医令来给公主诊过脉,太医令就是他去请的,但看起来不过是阿娈小心,长公主虽有不适但不至于有恙。他正为如此,才耽搁了来东柏堂给高澄回话的时辰。
“公主无恙,高王请大将军回王府。”刘桃枝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
高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这时他已经梳洗更衣,便向东柏堂大门处走去。一边随口问道,“高王有何事啊?”
“高王说大将军自掘其墓。”刘桃枝跟在他身后毫无感qíng_sè彩地回道。
高澄立刻怔住了,止步回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这话说得也太狠了吧?父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王妃来了。”刘桃枝这才又道,“郑姬让告诉大将军,王妃已经知道了。”
高澄立刻大怒道,“我若不问尔便不言,尔也要学崔叔正吗?”
刘桃枝倒不急不怯,拜道,“郎主息怒。”看似赔罪却一点赔罪的样子没有。
高澄也知道他忠心耿耿,惯常如此,也只能自己收了气吩咐道,“我骑马去高王府,尔速回府去接长公主,护送摆甩了甩大袖,意思是让他快去。
刘桃枝领命去了。
若要是说时辰尚早,其实皇后高远君已经在高王府里母亲住的那个院子里了。
皇帝元善见再三请皇后代为拜谢岳母。说王妃肯申明大义是为了大魏社稷。像这样让王妃屈己让位是他身为皇帝之耻,说到动情处几回泣涕。
其实高远君心里也不舒服。从某种角度来说,甚至是母亲牺牲了自己的正妃之位而保住了她的皇后之位。这让高远君心里对大兄高澄多了一些怨意。若不是因为大兄坚决不肯舍了世子妃,就该是他自娶柔然公主,怎么会事变到此?
高远君心里明白,就算是大兄真的立柔然公主为正妃,也不过是个表面的摆设,他尽可以独宠长公主。就算为了主上颜面,不能让长公主为妾,让她再嫁高门大姓又不是什么难事。即便再嫁了,依大兄四处拈花惹草的脾气,私底下来往也不是大事,这种事还少吗?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废了元仲华。
想到这些高远君心里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嫉妒。她总觉得大兄对长公主的宠爱和皇帝元善见对她是不一样的。尽管她也说不明白哪里不同,但她心里很在乎这种不同。
雨过之后雾霭不散,深秋的清晨,邺城街头格外萧瑟。
大将军高澄跃马扬鞭丝毫不敢耽搁。在高王府门口下了马,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