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蠕蠕竖子总爱生事,不见也罢。不就是他阿姊给他送信才让他急急而来吗?”宇文泰靠在抱腰凭几里不当回事地道。“他父亲阿那瑰就是个四处取利的人,他也难免如此。岂能回回得利不见失利?动不动说什么柔然铁骑,其实阿那瑰和秃突佳心里也都明白,铁骑岂能轻动?千里奔袭就靠柔然的力量如何能支撑得住?”宇文泰又睁开眼睛,“不必太热切,冷一冷他也好。”
可能是这个道理,但说得这么直白,况又是前恭后倨,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也不见深谋远虑,这怎么都不像是从前的大丞相宇文泰。人若要是没气度,办出来的事必然也好不到哪儿去。柔然世子秃突佳岂能还愿意和这样的宇文泰约为兄弟?
于谨早已知道,秃突佳在邺城和高澄是相谈甚欢。
“主公,这个道理阿那瑰心里应当明白。只是主公难道忘了与高澄的三年之约?阿那瑰是不会专意令柔然铁骑来奔袭长安,但若吾与东寇争端一起,他再从中左摇右摆,其遗祸便不小。秃突佳助了高澄一臂之力,两相借势,我又该如何?主公不如在此时先安抚秃突佳,不令生事,以绝后患才。”赵贵一边说一边看宇文泰脸色,又接一句,“况且现在庙堂议论纷纷,颇不安宁……”
最后这句话说坏了。于谨想拦已经来不及了,责备地看了赵贵一眼,又给宇文护使个眼色。他知道宇文泰自从长公主病逝后比较倚重这个侄儿,连家事都交于他打理。
已经晚了,宇文泰突然将身前几案上的一大卷竹简拂到地上,大怒道,“何人议论纷纷?无非就是那些随着先帝从洛阳来的人。心系两端,心里不以主上为天子,坐壁上观,是不是还常和邺城联络?此等人不以国为国,胸中无社稷之重,只知道鼓唇摇舌,心思忽左忽右,若都是杀尽了,庙堂上必也安宁了。”
这话更让人咋舌。
宇文泰一双大大的黑眸灼灼盯着赵贵,“元贵如今也不说实话了。王思政数次登门造访,元贵从来只字不提,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元贵也生了二心,要弃我而去了?”
这话说得就严重了。显然是对赵贵生了疑,但又透着一种被弃的伤感。以宇文泰和赵贵之间的深情厚意,应当不是真的怀疑到赵贵。但现在这个非常时刻,说出话来就可能生事。
“主公是最知道元贵的,断不会背弃主公。”于谨看宇文护一直不说话,这时不得不自己挺身而出。最好的解释就是直接表白。
赵贵看了一眼宇文护。王思政登门造访是真的,但并未声张,实际没多少人知道。而且丞相府不是谁想来就来的。这么一想,这事除了宇文护还能是谁告诉宇文泰的?
“丞相息怒。既便有事,元贵将军也必有道理,丞相不防听听元贵将军怎么说。”宇文护总算是替赵贵说了句话。而实际上,他这话不是替赵贵说的,不偏不倚,甚是中肯。
宇文泰把侄子的话听进去了。
王思政是先帝元修的心腹,有些才干,只是性稍偏激。宇文泰对王思政并没有特别的忌讳,就是不喜欢他心里总念念不忘元修。所以王思政一直是官居中军将军,并没有被重用。
赵贵心里被激得火冒三丈,但最终还是压了下去,他不是那种鲁莽的人。只是心里对宇文护颇为不满。听他话的意思就好像是已认定他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宇文氏的事,给他个解释的机会已经是施恩了。
“主公,元贵自认不用对主公再剖心挖肝。主公误解元贵不要紧,若真是令忠良之士寒心,实在是不智之举。”赵贵忍着满腔不快,耐着性子道。
“元贵有话直说,别和主公绕圈子!”于谨厉声喝止他。他深知,尽管宇文泰和赵贵的交情在他之上,但再这么纠缠下去难免生隙,两个人现在都满腹是气,不能再误会了。
“思政将军也是有话直说,主公能信吗?”赵贵看一眼宇文泰。“既然主公都知道王思政数次到我府中造访,想必说了什么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吧?”王思政,字思政,赵贵称他“思政将军”,透着一种亲切。这让宇文泰非常不舒服。不过,他确实不知道王思政对赵贵说了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他数次去见赵贵。或者他原本知道,根本没有心思,已经忘了。
这太不像以前的大丞相宇文泰了。
赵贵和于谨心里都生出了惧意。
反倒是宇文护还面色如常。
“主公,王思政虽是先帝心腹旧臣,但这时并无向东之心。”赵贵居然为王思政说话。“主公与高澄相约三年,高澄真能守约吗?”
“为何不能?高子惠不是轻诺之人。”宇文泰想都没想就答道。或许在他心里真的还是把高澄视为兄弟。
“主公连高澄都能信,为什么不能信王思政?这时高澄顺风顺水,正是得意时,国政颇有起色,又南联梁国、北和柔然,若是他此时真的动了挑衅之心,找个借口再起战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主公岂能如此轻信高澄?”赵贵镇定了心思,平心静气地为宇文泰分析。
“王思政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宇文泰没有表露态度,还是用怀疑的语气问赵贵。
“主公,王思政也是魏臣,还颇有才干,为何不能有社稷之忧?只要主公准允,他也必能为主公分劳。”赵贵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