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镇定下来,向陈元康笑道,“长猷兄与言与我所见略同。不过既如此,又免不了辛苦长猷兄与我再赴河南。宇文黑獭既然无端起衅,我若不应战岂不长了西寇的威风?此前在河桥,可擒了宇文黑獭,也可放了他,今日在虎牢再擒之又有何难?”

陈元康揖道,“臣元康乃社稷之臣,大将军之臣,必然尽心用命。”

不知怎么,邺城的天气又闷热起来。一丝风都没有,就好像空气都不再流动。纵然大将军高澄没有公布高仲密已叛的消息,但想也来是捂不住的。邺城这时的安静和过于沉闷,反倒不像是真的。

崔季舒站在铜雀台的高台之上,他心里出于一种怨念格外郁闷。即便是在这儿也感受不到有一丝风,简直是太邪气了。他胖大的身躯不堪这种闷热,里外几重衣裳几乎都被汗水浸透了。

可他再看高澄时,坐在半残的亭阁石阶上的世子,就好像感受不到这种闷热,一动也不动。

高澄略垂首,用手撑着额角,手肘支在自己膝上。所以崔季舒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不知道,这时高澄脑子里几乎就是一片空白。他心里思绪杂乱,别看在这儿安坐,其实根本静不下心来。

高澄急于调兵遣将安排战事,这时是时贵如金,他虽明白这个道理,却怎么也没办法沉下心思想这事。心里乱得一刻都难得安定下来。

正午时,太阳高照,虽然残阁高大挡住了强烈的日光,但高澄和崔季舒哪个不是如热锅之蚁一般?

刚才在鸣鹤堂里,高澄在无人时就已经有点浮躁起来。崔季舒陪着他出城散心,本来是想让他舒解心情。不知不觉到了铜雀台,这是大将军避暄之处,崔季舒本来以为他安静一会儿也就好了。但现在看来,表面上是安静下来了。坐了一个时辰了都一动不动。实际上……崔季舒探头看高澄的样子,觉得很难说。

忽觉围栏下面的石阶处有说话声,不似是一两个人,接着是重重叠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崔季舒觉得奇怪,大将军在铜雀台不是谁都能知道的,还会有人找来吗?就算是真有人来,难道那一大群的侍卫、家奴个个都不会做事,没有人一个上来回禀一声?

这时高澄也听到声音了,仍然坐在石阶上未动,抬起头来看,神色虽不至于发怒,但满是不快。

就在高澄和崔季舒一起盯着那围栏入口处看时,一个女郎竟然走上来,顿时让人眼前一亮。这女郎满头的辫发,穿着深红色的袴褶,其艳丽比得过盛时娇阳。女郎上来目光扫视,先看到崔季舒,又看到高澄,她止步盯着高澄。

居然是王妃郁久闾氏!

她不是在晋阳吗?

高澄立刻就反映过来了,他站起身来。

就在高澄起身的同时,月光伸手从自己所挎的麻布小袋内取出一粒金丸。高澄这才留意到她左手里还拎着一张似弓非弓的东西,这是用来行射的,高澄当然认识。

月光已经向高澄描准。

高澄一动未动。当然他也来不及动一动。

崔季舒也不是愚笨的人,探看月光身后,果然看到大丞相高欢走了上来。他刚要惊唤高澄,再转头时就发现了月光挟弹瞄准,这比他看到高王更惊心。

“嗖”的一声,金丸射出。几乎是擦着高澄的身子飞过去的。接着是凄惨无力的鸣叫。高澄回头一瞧,一只麻雀中弹坠落在他身后。月光向那只麻雀走过去,这时才见她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好像这才是一件有趣又重要的事。

月光视而不见地从高澄身边擦肩而过,高澄倒犹豫了,他要不要给这位“嫡母”施个礼。但他已经看到了父亲大丞相高欢,心里便是一喜,暂把那本就无意于他的“嫡母”丢到一边去了。

高澄倒是满心欢喜。可崔季舒却觉得高王看到大将军的时候眉头都快拧一起了,那横眉立目的样子可真不像是高兴。他刚想给高王施礼,拦住高欢,已经来不及了。高澄先迎了上来。

高澄未料到,父亲上来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衣领,像是突然暴发了一般厉声怒喝道,“不知轻重的奴才,你要多少女人没有,偏要去打那高仲密之妇的主意?可是淫邪附体了吗?”说着松开高澄的衣领用力一推。

高澄完全在意料之外,没有把持住,被推得几乎踉跄而倒。好不容易站稳了,刚唤了一声“阿爷……”,高欢大步上来,抬腿当胸便是一个窝心脚,重重地踢在了高澄胸口上。

“混账竖子,为你一时***丢我河南要地。到时候邺都不保,社稷倾覆,我看你如何应对宇文黑獭这个趁人之危的混蛋。”高欢怒骂不止,显然也是心中急怒,一时就口不择言起来。

崔季舒吓得说不出话来,高王盛怒时他也不敢说话,只能急得团团转。

高澄是有多少话想说,还没有机会说就被父亲上来拳打脚踢。这一个窝心脚就踢重了,高澄胸口受了重创,就觉得内里渐渐热得像火烧似的。又好像什么东西在往上翻滚奔涌,终于忍不住弯身作呕。等他再直起身子来时,唇角尽是血迹,连面颊、衣裳都沾染上了。

他肤白如雪,血迹鲜红,两相映衬格外刺目。

高欢根本没看清楚,他尚且余怒未消,又向高澄走过来。崔季舒想拦不敢拦,没想到郁久闾氏的影子一晃,月光拦在了高澄身前,对着自己的夫君高欢。

高欢没想到月光会护着高澄,心里顿时不快,怒道,“这事与王妃无干,勿要身涉其中


状态提示:389.第389章 相臣父子--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