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舍得再打,月光得罪不起,高欢一眼瞥到了崔季舒身上。
崔季舒本来是旁观的,没想到高王忽然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而且那目光里有一种深藏其间的阴狠和一种将要抛弃的决绝。崔季舒是格外敏感之人,顿时吓得身上一哆嗦,不知道高王要如何。
“叔正,”还没等崔季舒反映过来,高欢已经转过身来对着他了。“你与令侄季伦,尔曹俱是大将军之心腹,奈何不思为大将军进益治国之良策,反以私仇旧怨扰乱大将军之心智,置大将军之威望于不顾,视社稷之重如鸿毛之轻。大将军有行事之所失,又不知归劝,如今出了大事又龟缩于其后,等着大将军料理,可知罪否?”
崔季舒还没想明白高王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听他语气是把他和侄儿崔暹当成了罪魁祸首,这责任是万万不能担的。崔季舒想也没想,“扑通”一声跪下来,叩首大声应道,“高王所言甚是,臣罪当诛。臣与侄暹既为大将军之臣,未能陈力就列,早该虚位让贤。高仲密之叛事出突然,臣等竟无一应对之策,更属失职,愿自贬,请高王重惩。”
高澄也没想到父亲怎么忽然盯上了崔季舒。见崔季舒频频叩首,父亲又冷颜如冰,甚是害怕父亲一怒之下真的处置崔季舒。于是便上前道,“河南之叛是儿子任人不明,又不能察之于后,以至于给宇文黑獭可趁之机,罪责全在儿子一人身上,与崔氏叔侄无干。父王若是重惩崔叔正和崔季伦,倒让人觉得是护儿子的短,于父王声名不利。况若真如此,以后谁还敢归附儿子?”
高欢正要把心里这邪火发出来找人撒气,哪儿会听高澄的,正要说话,不想忽有家奴从石阶上来回禀,说右丞陈元康和御史中尉崔暹在台下求见大将军。
崔季舒一听,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家奴。没想到偏在这个时候侄儿找来了。想必也是原本不知道高王刚刚到了邺城,只是来找大将军,没想到就撞上了。
高欢也听到了,正中下怀,不等别人说话,立刻就命宣二人上来。
崔季舒这下心里大急。看高王的情形,想必世子是拗不过,看来今日崔氏真是凶多吉少了。
偷窥高澄,倒还平静,崔季舒想,大概世子心里并不以为高王真会把他的心腹怎么样。
高欢转过身来,看着高澄,“崔暹一个心性狭隘的小人,归附你也是为了一己之私利,个人之恩怨。不过是借你之手去压倒高仲密以一雪己恨。你倒真愿为其所用?如此小人,即便归附,又有何用?不如没有。他夺了高仲密的官职,将高仲密排挤出都城,作为心腹之臣又由着你去**高仲密之妇……皆因如此,高仲密才反叛归了黑獭。出了这样的祸事还不该杀了这个崔季伦以儆效尤吗?真杀了他,将来必不会有小人再敢在大将军身边做佞臣之为,岂不是好事?”
这下跪在地上的崔季舒是完全听明白了。原来高王把河南虎牢之变的罪责全归绺在自己侄儿崔暹的身上了。崔暹和高仲密有私恨不假,但要说为了一个崔暹,高仲密就反叛投了宇文黑獭,那也太冤枉崔暹了。宇文黑獭能对高仲密许之以利,崔暹怎么能做到这一点?看来高王是要护短世子,找个替罪羊,对崔暹下死手了。
崔季舒不敢再争,跪在地上抬头看到郁久闾王妃手里还把玩着她那张弓,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他当然不能想着依靠王妃救崔暹。王妃也不可能像护着世子一样护着他侄儿。
月光慢慢地把目光瞟到了高澄身上,眼睛盯着他不放。
高澄仍是捂着胸口,似乎难受得厉害。
崔季舒也随着月光去看高澄。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世子了。
高澄不急于抢话,听父亲说完方反唇相讥道,“高王觉得崔暹是小人,那高仲密又何尝不是小人?高王许以厚利他便归附,其为社稷之臣毫无公心,不知体国。贪赎谋私利,任人唯亲,这种人高王还愿用之?我略施以惩治,原本盼他知错能改,那也是看在故去的大都督面子上。谁知道他竟然能做出反叛的谋逆事来,只恨当时对他心软,留其性命,以至于有今日之悔……”
他话还没说完,瞥见陈元康和崔暹已经一前一后从石阶上来了。
陈元康和崔暹原本是来找高澄的,绝没想到远在晋阳的高王怎么忽然出现在这儿。
仍跪在地上的崔季舒看到侄儿上来,一霎时眼神里竟是绝望之态。
崔暹也看到叔父跪在那儿,他倒有点不明白了。
陈元康和崔暹虽觉得气氛不对,但仍上来拜见高王。
高欢死盯着崔暹。他是心里有气没地出,看来是势必要应在崔暹身上。
崔暹不明就里,尽管心头漫上恐惧,但表面上看起来倒还镇定。
高澄盯着父亲,没说话。
“小人误国!”高欢突然发作起来,怒道,“崔暹你可知罪?!”
崔暹跪直身子抬起头来,“臣尽心皆力辅助大将军,若有何罪请高王明示。”多少带着点相抗的意味。
崔季舒知道侄儿有时候是有点执拗,即便对高澄也是如此,他若看不顺眼的事,必不忍。
高欢突然看到陪着崔暹跪在地上的陈元康,他暂收了怒气,吩咐陈元康起来。陈元康一直是高欢喜欢的人,自然不会迁怒在他身上。
高欢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崔暹身上,怒道,“尔还敢强辩?若不是因尔之过,高仲密何至于反叛?尔因私废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