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哪里还用宇文泰再下令,死伤惨重的西魏军这时各自为政,乱象中哪里还看得到主帅的艨艟上有何将令?火借风势漫延,船只早被狂风吹得往南岸而去。当然在此关头也是逃命要紧。
很多小船都被烧毁,船上西魏军将士半是烧死,半是落水而死。没被烧死、淹死的实在是为数不多矣。
宇文泰的艨艟勉强能支撑。赵贵奋力指挥船上兵士灭火,以免还未到南岸,大船就被烧得散了架。火是沾了油脂烧起来的,只能用衣裳、被褥等想办法去扑灭,绝不能浇水。然而艨艟上此类物品不多。但也总算是看以了河岸。
好不容易船头触岸,停稳了,赵贵等护着宇文泰仓皇弃舟登岸。等到踏上了河岸泥泞而凹凸不平的崖岸,赵贵心里总算是安下心来。
赵贵护着宇文泰登高远望,黄河里处处是火,一直望到很远都是如此。河桥在大火中被焚毁、坍塌,这通路就这么断了。最惨的西魏军将士。原本是为了焚桥而去的,哪一只船上不是尽是松油等物?没想到东魏军先下手,连河桥带西魏军,一个不放过。西魏军船上的易燃之物倒成了给自己准备的,反让自己葬身火海之中。
宇文泰站在河岸上远眺,久久不语,不肯离去。
“主公,河南大势在主公手中。断了通路高澄小儿是自求其死。固然吾等过不了河,东贼也一样不能过来。”赵贵安慰宇文泰。现在最要紧和的是赶紧和于谨合兵一处,修整之后再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
再说,赵贵心里想,只要河阴城还在手里,浮桥随时可以再造起来,又有何拒?
“大丞相!大丞相!”身后传来大喊声,这声音压过了所有嘈杂,不能不引人注目。
宇文泰回过身来。赵贵也看到是一个骑马而来的偏将。
“大丞相,河阴失守了!”那偏将到近前飞身下马,跑过来扑跪于地,一副如丧考妣之态,甚是沮丧,他的声音里满是颤抖,带着万分不解。
“什么?!”赵贵大惊。
宇文泰早已经几个大步过去,一把将那偏将拎起来,怒喝道,“东贼从天而降不成?!”
偏将都快被勒得喘不上气来了,满腹委屈地道,“丞相等刚刚率军上船往北而去,大股东寇就从河桥上下来了。东寇人数众多,不遗余力攻城,城内人少,无抵挡之力便被东寇攻入……”
原来如此!高澄之前放出口风来说欲取河阴此时才知道并不是使诈,反倒是真话。只是真话传得四处皆知,还以为是假话。这真真假假的心思,就把西魏军给蒙蔽了。
东魏军趁黑过河,同时又焚烧河桥及西魏军船只,一切都行进有序,有条不紊,消息准确,下手又准又狠,没有一点犹疑不定。宇文泰真没想到高澄手段高到如此。
“高子惠!吾必杀汝!”宇文泰一把甩开那偏将便要寻马来,想上马去截杀高澄。
“主公且慢!”赵贵死死扯住了他。“且不说高澄小儿现在何处尚且不知,就是知道丞相也不能贸然而去,岂不正中小儿之计?事已至此,丞相宜速速去寻思敬,先进了洛阳城再从长计议才是。”
“小儿!”宇文泰气得几乎是喘不上气来,“小儿该死!”他奋力想挣脱赵贵。
赵贵也从来没见过大丞相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要必须拦住他。
“大丞相!大丞相!东寇来了!丞相快走!!”不知哪里,又传来大喊声,显然甚是惊慌。
“马!马!!”赵贵大喝。他知道高澄既然已取了河阴,此地已是断无所图,尽快去往洛阳才是大计。
久在疆场的赵贵明白,越是失势时越不能乱,如果乱了,那就是一败图地,一泻千里。何况现在还没有到露败象的时候。丞相只是事先志在必得,事发突然,被高澄抢了先,过于不甘心而已。
混乱之中宇文泰被赵贵强推上马。这时宇文泰也是形容狼狈。身上明光铠虽完好无恙,但披风早就被火烧得尽是***面颊上也黑灰覆面,又气又急之间哪儿还有在长安出发时威震六军的霸气?
河阴城已被攻占,好不容易找了几匹马,赵贵护着宇文泰便往洛阳方向而去。跟着宇文泰的西魏军都是从黄海里的火海中死里逃生,或是从河阴城中逃出来的,此时真如丧家之犬一般没有头绪,跟着主公的狂奔的大宛马之后用尽了全力同时又心慌气喘地撒腿而跑,一路上尽是心慌气喘。趁幸而来的西魏军本来意图一举过河桥,攻下邺都,谁能想刚刚摆开阵势还未有所动作就被遭逢打击,遇此大败,真似无头之蝇一般。
东魏大将军高澄与心腹陈元康兵分两路。高澄亲自带重兵过河桥,奇袭河阴。而黄河里找准时机,等东魏军一过河就纵火烧河桥和火攻西魏军的就是陈元康。不是陈元康无人能把这个时间把握得如此巧妙。恰逢天公作美,狂风大起,北风大行道,这是对东魏军的极大帮助。
武卫将军侯和,跟着大将军高澄攻下河阴城,等他再度进了河阴的时候并没有像高澄那么心情愉悦激奋。但他们两个人确实在同一时间都想到了同一个人,就是已故的大都督高敖曹。
高澄想到高敖曹时心里甚至觉得有种心灵感应。高敖曹死于河阴城外,河阴失守又再度夺回,高澄在冥冥之中仿佛承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