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双绿色的眸子目光锐利,不是高澄还会是谁?
那厉声大喝的人是高澄的苍头奴刘桃枝。说是苍头奴,其实刘桃枝的身份远不是一个家奴那么简单。也没有人敢真拿他当个苍头奴。跟着大将军西征,刘桃枝自然是不会对战场有一点的陌生感,怎么说他也是经历过河桥生死之战的人。
要说刘桃枝恨侯景在大都督高敖曹危难时不救,那么他同样也恨宇文泰及最后斩杀高敖曹的柱国大将军李虎。对于整个西魏军,刘桃枝都是痛恨的。他知道昨夜大将军命陈元康将军纵火焚河桥,自己又夺了河阴城,宇文泰生死必在其中。
既然没有人找到宇文泰的尸体,以确定他的死讯,那么宇文泰就是没死。知道了西魏军败兵欲逃往洛阳,大将军命陈元康将军守河阴城,自己亲率兵来追,必要找到宇文泰。刘桃枝也恨不得能亲手生擒了宇文泰以告慰大都督在天之灵。
然而眼看着眼前这几百个狼狈不堪的西魏军士卒,高澄和刘桃枝都失望了。这根本就是已溃散的都不成样子的逃兵,惶惶如丧家之犬,连个领军的将佐都没有,哪里有宇文泰的影子?
刘桃枝见无人回答他,又怒喝道,“宇文黑獭究竟在何处?”他一边喝问,一边用剑尖指向了身边的西魏兵卒。
高澄的眼睛同时在几百人身上逐一扫过。
“丞相岂能在此坐以待毙,早走脱矣!”西魏兵卒这时人人不畏重兵利剑,纷纷说道。
高澄心里是不抱希望了。
刘桃枝却逐一细看。他一眼看到了宇文泰,见他立于那里一动不动,虽然赤足乱发,衣裳脏破,但那处惊不变的样子让刘桃枝觉得他很异样。关键是,为什么有几个西魏军兵卒往他身前涌?
赵贵这时看出来情势不对,他忽然几脚踹开那几个欲护着宇文泰的兵卒,然后抡起手里的马鞭,狠狠向着宇文泰抽了过去。口中怒骂道,“奴才,丢了我的马,还敢活着回来?”又向那几个兵卒怒斥道,“尔等若再为他请命,我将尔等一同杀之。”
这一鞭子下去,宇文泰立刻就皮开肉绽了。赵贵真是用了实足的力气,下手真是其狠无比。
宇文泰被抽得倒地,整个人都滚在了泥浆中,这下便是满头、满身、满脸的污泥。
“尔一匹夫,命如草芥,竟敢开丢我的宝马良驹,真是自求死也。”赵贵追上来,转身护在宇文泰身前,以背对着高澄和刘桃枝,举起手里的鞭子连连狠抽下去。
几鞭子下去,宇文泰就已经满身是血,甚至脸上也是鞭痕。他仿佛是承受不了这重重的鞭子,痛苦地蜷缩在泥水中,来回翻滚,但就是不说话。
高澄见远处有动静,这时提马上来。听赵贵连连怒喝,他凭声音认出了赵贵,问道,“莫不是元贵兄?”
赵贵听到身后高澄的声音,知道他已经过来了。索性转过身来,挺身上前,对着马上的高澄笑道,“大将军别来无恙?不想又在此相逢。”他将仍蜷在泥水中的宇文泰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自己身后。
赵贵坦露了自己的身份,这时反倒镇定自若。高澄看果然是赵贵,便被他把注意力全吸引过来了。河阴城外那致命一箭就是赵贵射中的,这时真是仇人相见,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
“既然元贵兄在此,想必姑父也不远矣。”高澄知道赵贵是宇文泰最心腹之人,必不离左右。
赵贵大笑道,“我在此专候大将军,我主公早已到洛阳城中矣。”
高澄左顾右盼,确实不见宇文泰踪影,偏偏就忽略了那个躺在泥水中,失了本来面目之人,于是便笑道,“我与元贵兄久不相见,正思把酒言欢,真是凑巧了,元贵兄便与我一同回河阴可好?”
赵贵上前几步迎上来,大笑道,“大将军之言,元贵岂敢不从命?愿与大将军一同回河阴城中。”
高澄看了一眼赵贵,自己提缰掉转马头而去,一边吩咐道,“刘桃枝,给元贵将军一匹马。他是姑父的心腹之人,岂可慢怠。”
刘桃枝应声领命。虽然没找到宇文泰,但毕竟抓住了赵贵,刘桃枝心里也能算是舒服点。
马牵到赵贵面前,赵贵翻身上马,随着高澄往河阴而去,并未回头再看一眼。
一直到东魏军再不见了踪影,西魏军兵卒才将宇文泰从泥水里扶起来。
宇文泰满身是伤,但他已经感觉不到鞭痕之痛。刚才一直极力忍着才没出声。若是他出声了,被人发现,结果必定是他与赵贵一同被高澄掳走。他只有忍下来,才能保命逃脱,才能速速奔赴洛阳找于谨商量对策败东寇,救赵贵。
“丞相,骠骑将军下手真是狠。”兵卒看着宇文泰一身的伤痕叹道。
“黑獭唯愿鞭痕永驻不去。”宇文泰叹道。
西魏军和东魏军在一番较量之后又暂时安静下来了。高澄带着被掳的赵贵回了河阴,与陈元康一同商量稍后的行事。同时等待玉壁、阳州、碻磝的消息。
洛阳城中的于谨,当听到守城将军禀报说,大丞相率残部而至时,立刻便大开城门,迎了出来。
不只是于谨,还有一个刚刚归附了西魏的东魏叛将高仲密。他更想及早见到这位西魏权臣,有实无名的天子。高仲密在邺城已经是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