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蒲阪到风陵渡,与潼关隔黄河相望。
玉壁看来无忧,潼关形势危急。斥候****消息不断地送来,再守在蒲阪已无意义。太子元钦与大司马独孤信、司空李弼两个柱国大将军商量之后,悄然率军从蒲阪到了风陵渡,以就近观望潼关事变。
冬日的清晨,大雾弥漫,滩涂上几近于寸草不生。河水并未结冰,颜色和土地一样是雄浑的黄色。波涛滚滚,如聚如怒。
太子元钦几乎是一夜未眠,这时不惧寒冷在河边从浓雾里眺望。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即便潼关就如同近在眼前。
大司马独孤信和司空李弼并行而至。远远看到他们的随从侍卫凑近了太子低声回禀。元钦立刻转过身来,这时忽然起了些风,把他身上穿的假钟的衣襟下摆吹得起伏舞动。
独孤信和李弼还是两裆铠,倒是人十分精神饱满,不像元钦这么忧心忡忡的样子。
“殿下。”两个人一起走过来。
元钦看他们是要拜,立刻就上前抬臂虚扶了扶,勉强了笑,“大司马和司空就不必多礼了。”
太子这么客气,可独孤信和李弼都不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还是施以常礼,又被元钦扶起来。
“太子殿下有何顾虑,清早便在河边眺望?”李弼先问道。
这时风又大了些,大雾也略散了些。
元钦心情是种种复杂,只答了一句,“不知道大丞相现在如何。”他没再往下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是因为心里想得太多了。
“太子殿下不必过分忧虑,丞相身经百战,自有应变之策。”独孤信安慰他。三个人里倒好像还是独孤信最沉得住气。
“殿下,风陵渡过河便是小关,浮桥上随时可渡河,若事情有变,应对不误,殿下心里又有何忧虑?”李弼也随着独孤信给元钦宽心。
元钦再看看河对岸,大风的缘故,对面已经依稀可见。他颇有痛悔地道,“潼关之失,皆因我之故。丞相从河南败兵而回,还要收拾残局,我……”他是既心有不忍,也心有不安。
元钦心里对宇文泰没有太多好感,甚至不满更多,有时候甚至是气忿不平和怨恨。但不知道为什么,社稷之危在前,他反倒在面对宇文泰的时候心态平和了。接着便叹息道,“但愿可助丞相夺回潼关。”
严格地说,在几个柱国大将军里,独孤信和李弼都算不上是宇文泰的心腹。但对于帝室,独孤信也好,李弼也好,都禀持着应有的忠敬之心,这一点他们和赵贵、于谨不同。
平时也觉得太子年轻气盛,性情浮躁。对于太子对丞相的不服帖当然也能看得出来。今天亲耳听到太子说这样的话,独孤信和李弼心里都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太子。甚至觉得平素里丞相是不是对太子太严恪了?
四五百里的路程,东魏大军日夜疾行,用了不足一天一夜过恒农、盘豆,眼见得小关在望。
大将军高澄与濮阳郡公、司徒侯景合兵一处兼程而至。之前高澄已经命人去潼关送信,想必这时候慕容绍宗已经知道了大将军将至的消息。
古道上烟尘滚滚,追到现在并没有见西魏军一兵一卒。高澄心里简直有点置疑了,宇文泰难道真的能上天入地不成?
眼见得前面地形越来越复杂,再往前就是山峰相连,其间谷深崖绝,不能不妨着西魏军有诈,陈元康心里倒警觉起来。
虽然潼关就在眼前,一入潼关便是关中腹地再无遮挡,但越是这时候越要防备地着西魏军事急生变。
陈元康见疾行了十几个时辰的步卒们已经这么久没有好好修整,个个都面色疲备,现在真要是西贼以逸待劳,恐怕就要难以招架。觉得最好还是在入险地之前先在此饱餐休息一番为好。
高澄听了陈元康的建议,心里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只是他自己太心急了,不甘心曾被他擒到手的宇文泰就这么逃脱了,所以才由着自己的性子狠命去追。这时冷静下来也觉得小心些是。
又是一日里的正午。早上还天气阴沉,云层厚厚地遮着太阳。后来有风渐起,而且风越来越大,倒是吹散了乌云,露出了阳光。此刻冬日暖阳洒落,好不容易能在此休息一番的东魏军士卒都放松下来,觉得很是惬意。
这一处郊野,身后是古道,侧旁有溪流,另一边是几座小丘,再往前面看是高山深谷。这里开阔的空地处倒是个暂歇的好地方。
士卒休息的休息,拾柴造饭的也忙碌不停,不一会儿的功夫袅袅炊烟就缓慢而无可阻挡地升上了天去。
高澄在马上颠簸得久了,刚才赶路的心急切也是毫无知觉,这时下了马才觉身子都有些僵硬了,这么放松下来才略觉舒展。这一来他就绝对不想和那些步卒一样坐下来休息,一个人闲闲地漫步,走到溪边去了。
陈元康见安顿下来无事,便也走到这边来。
倒不知道司徒侯景到哪里休息去了。
“大将军,”陈元康走到溪边,见高澄竟一个人玩心颇重地在溪边布满卵石的地上踩着卵石玩,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心态。见高澄转过身来,便问道,“大将军不去休息一刻吗?”
“长猷兄,”高澄走近他,收了笑,“以汝想来,宇文黑獭现在何处?”
陈元康觉得高澄的心思都有点走火入魔了。他已经觉得大将军这么急切把活捉宇文黑獭当成唯一目标,最要紧的事,是不恰当的。听高澄这一问,便回道,“宇文黑獭只能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