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而来的就是后将军孙腾。
孙腾本是先去了渤海王府,见过大丞相高欢。大丞相有命,定要追回宇文泰。孙腾不敢怠慢,亲自率人追来。先追上之前派出的大队骑兵,然后一同赶来。他本就知道宇文泰和长公主元玉英毫无准备,定然要在河边耽搁时间。
孙腾是曾经在永宁塔下亲手弑君的人。是他亲手杀了高欢从信都带来的小皇帝元朗。
因此长公主元玉英此时看到孙腾尽管心里悚然一惊、寒入心肺,但更多的是无尽痛恨。元玉英是性情极真的人,此时忍不住上前怒道,“孙腾!你带着许多人追赶我和骠骑将军到此,是什么意思?”
宇文泰伸臂拦住了元玉英,将她护在身后,从容问道,“孙将军追了一夜到此,难道是主上有什么要紧事忘了说?”他特意不提大丞相,孙腾毕竟是大魏朝堂上的官员。
孙腾下马参拜道,“特奉大丞相之命,请骠骑将军和长公主殿下回去!”
孙腾声音冰冷,并没有多一句解释,也没有柔和婉转的理由。弑君者心里铁定已只认其主大丞相高欢,唯高欢之命行事。
此时宇文泰心里极清楚,孙腾必定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高欢正是明白这一点,因此才不派别人只让孙腾追来。放眼望去,孙腾身后骑兵无数,决然是闯不过去的。
面上却无惧色,依然是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淡淡道,“我奉皇帝诏命,与长公主一同回长安,大丞相不遵诏命吗?”
孙腾毫不客气道,“你有话与大丞相说去,我只奉丞相之命追你回去。”
“孙腾!你敢不遵皇帝诏命?”元玉英怒极质问。
宇文泰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将元玉英拦在自己身后时,方大声喝问道,“孙腾,你难道只知有大丞相,不知有天子?还是想与关中为敌,替大丞相结怨?”
孙腾已是提剑上前,满脸杀气,“多说无益,某只知丞相不知天子。”说着已经大步走近。
宇文泰虽然不动声色,但已握紧腰间剑柄。
“孙腾将军且慢!”
剑拔弩张之际,稍远处传来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宇文泰、元玉英、孙腾等都颇为意外,一齐遁声望去。一黑衣将佐从容自若纵马而来,身后也同样跟着大队骑兵。
“陈元康?”这个人宇文泰并不认识,元玉英只知其人未曾谋面,但孙腾极为熟识。
丞相机要,威烈将军陈元康,深得大丞相器重。并且孙腾知道陈元康也深得世子高澄的信任,和世子是挚交之友。所以这个人他并不敢轻慢。
“长猷你一路追来,可是大丞相又有事吩咐?”孙腾看了一眼宇文泰。
“元康奉世子之命,送骠骑将军和长公主过河。”陈元康这话既是回答孙腾,也是说给宇文泰和元玉英听。说着他已下马,以礼见之。
看陈元康神色,宇文泰心中极惊讶,他绝没有想到高澄竟有此心胸。
“高澄要你送我们渡河?他意欲何为?”元玉英却不相信,元氏与高氏之恩仇,在她心里根深蒂固。
“陈元康,大丞相父子的事你少掺和,某只知遵丞相之命。”孙腾说着便要上前。
“既是父子,何分彼此?”陈元康也上前一步拦住了孙腾,不许他靠近宇文泰和元玉英。“孙将军请看。”说着他向河边示意。
岸上所有人都向河里望去。
不知何时,河边竟有大楼船一只,装饰得极其精美、华丽。船头上一个文采斐然、衣饰端庄者,竟是小小参军崔季舒。另有甲胄在身者数人,肃然威武,使人心生惧意。而这些人众星捧月般拱卫的中间一人,锦衣华服、束发汉装的美少年就正是渤海王世子、侍中高澄。
此时天已大亮,高澄立于船头,清风徐徐拂过,将头上月白的束发带吹至肩头,身上月白衣裳也衣袂飘飘,再也不见一点杀气、戾气,似乎生来便如此这般的从容、娴雅。
陈元康没再说话,只看了一眼孙腾。
宇文泰和元玉英也没说话,心里各有心思。
孙腾此时也是心思乱转。他一向只以高欢之命是从。可是世子早晚必接位,如今已现端倪。大丞相即日便要去晋阳,以后的天下自然是世子的,此时若违了他,世子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况陈元康是大丞相机要,也一样得高欢信任,此时追来,就算是世子之命,也难说不是大丞相默许的。如果自己现在作对,在世子和陈元康处便是与他们为敌,在大丞相那里也难说一定是对的。若是放了宇文泰和长公主,世子和陈元康没话说,就是大丞相问起来也是事出有因,毕竟他是压不过世子的,大丞相心里明白,也不至于过于见责。
孙腾也没说话,只摆了摆手,命骑兵退下,自己也看了一眼宇文泰和长公主元玉英,向陈元康道,“某回去向大丞相复命,若有不是处,还要再来请教。”说罢自己也转身而去了。
宇文泰和长公主元玉英带着人登上楼船。楼船泊于岸边,陈元康带人在江边护卫。
高澄笑吟吟迎上来,“我与黑獭兄本就相识于建康长江边的这只楼船上,不想今日又要以此船送汝归长安。”
宇文泰见高澄追今抚昔,坦陈来意,便也笑道,“澄弟不怕我回长安与汝为敌乎?”
高澄笑道,“是敌是友恐已早定,又岂会在于回不回长安?”
元玉英心里既有谢意也不肯放下恨意,还带着些许疑惑。
高澄又笑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