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康肯定不会在府门口候着。
如同高澄的心腹,到府里来如果郎主不在,都会被带到书斋去等。这是高澄的习惯,不知不觉就成了规矩。
其实陈元康也是刚来。
高澄丢开别的事便自己往府里走去。
刘桃枝跟在他后面。
书斋里安静得很。整个院子里都没有人。几株女贞树更加高大茂盛,将小小的屋子蔽在树阴里。
屋子里除了元仲华一个人也没有。
后宅只有世子妃可以随意出入书斋。元仲华在这屋子呆了好半天,处处都是高澄的痕迹。但也不过是书卷策牍,并无什么衣饰等特别之物。
元仲华细细想起来,才发现这些日子高澄在东柏堂的时候减少,回府的日子增多。以前总是借口在东柏堂议事,现在像陈元康、崔季舒那样的心腹常到府里来与他密议。
但是她见到他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记得很多次奴婢回禀说郎主回府,但以后仍然像府里没这个人似的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一眼看到一只看起来釉色温润的青釉小杯子,知道是他平日用的。颜色在青中透着油绿,此外别无装饰,却雅致得让人难以视而不见。
元仲华刚想拿起来杯子细看,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阿娈走进来。
“殿下,陈长猷将军来了。”阿娈是得到了外面的消息,赶紧来回禀。
元仲华怏怏起身。她不愿意在此处与陈元康这样的外臣见面。
高澄急匆匆地进了院子,其实这时候陈元康也刚刚进了屋子。元仲华则是刚刚回到自己住的那个院子里去。
高澄进了门,看到陈元康正起身迎上来。
“长猷兄,出了什么事?”高澄不等他说话就先问起来。
“大将军,不觉得奇怪吗?侯景已经好多日子深居不出,凡事都让侯和出来支应。他现在是皇帝面前炙手可热之人,怎么整座郡公府第门庭冷落,终日大门紧闭。谁问起来都说是郡公染病,不宜相见。”陈元康语气里略有紧张,这在他是极少见的事了。
高澄蹙眉不语细想。每次入宫的时候,皇帝元善见对侯景闭口不提,再不像从前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讲侯景的好处。这他还是真的疏忽了。
“让崔叔正去问问侯和。”高澄心里觉得不好,可又不愿相信。早就密令要密切关注侯景,因为早就从侯和口中得知他父亲有离开邺城的意思。
高澄不相信崔季舒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他难道能眼睁睁地放走侯景,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而且他自己就是京畿大都督,如果侯景带人出城,怎么可能没人回禀给他?
这事真是巧了。还没等去找崔季舒,崔季舒自己就来了。
元仲华的院子里安静也被打破了。
探听消息的奴婢穿行过院子,将阿娈唤出来,在廊下对着她耳语了几句。阿娈的面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在满院子的浓碧里阳光洒落,阿娈脸上却青白不定。
重回屋子里,回禀元仲华。
“殿下,大将军回来了,郁久闾氏也回来了。好像是同乘一车。”阿娈已经把“高王妃”换成了“郁久闾氏”,总觉得这个时候要还叫“高王妃”就有点不合适。
元仲华心里一沉问,“大将军是去见陈长猷了吧?”她知道这个时候不宜打扰。但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郁久闾氏回自己屋子里去了吗?”
“是,”阿娈点点头,“听奴婢们说柔然公主满面容光。”
元仲华心里知道,再忍不住也要等到高澄见完了陈元康再说。
其实“李夫人”那里更为热闹。
关门密议,门里面人倒是不少。除了苦叶,还有几个奴婢,此外也没有别人。这几个奴婢,是见自己服侍的主子很得宠,所以逐渐巴结。
“奴婢正是亲眼所见,郎主先下车,然后急匆匆进府往书斋里去了。高王妃……不,柔然公主后来下车,满面得意地回自己住的院子去了。那岂不是郎主和她就是同车回来的?”一个奴婢绘声绘色地讲。
李昌仪心里嫉妒得快要冒火了。但表面还是忍着道,“那有什么奇怪之处?反正大将军都已经和她做了那种事。”
这话的语气里酸酸的。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柔然公主来,而且出人意料地就得了专房之宠。表面上看她还是高王妃,但府里人谁不知道她早就和高澄成了好事。
李昌仪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高澄。
偏这时许久不闻的琵琶声又响起来。
“让那当垆卖酒的粗妇收敛点!”李昌仪突然暴怒起来,指着外面大喝。
见她突然发怒,奴婢们都不敢说话。这位娘子脾气大得很,而且喜怒无常,这是奴婢们最怕她的地方。没有人敢违拗她。
“小娘子别生气,奴婢这就了不许她弹琵琶,奴婢替娘子申斥她。”还是苦叶,急忙安慰李昌仪。她最知道李昌仪的心思。
既便不敢怒斥,但冷嘲热讽的一顿申斥也让康娜宁心里实足地受伤。
刚见到李昌仪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前这位贵妇常光顾她家酒肆,买许多奢侈华丽的新奇之物。她当时倒也常常笑面相迎地与她说几句闲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也是这位刺史夫人给她叔父酒肆带来了灭顶之灾。她的命运也由此改变。
再没想到的是,她偶遇高澄,误入高门显宦家为妾,而最没想到的是,刺史夫人居然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