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华最大的问题就在此,从来不会示弱。
“不去。”元仲华摇摇头。这样的事她绝做不来。况且心不在了这必定不是能乞求回来的。
“殿下的发钗还在那儿,至少也该拿回来。不然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了,还不知道拿什么难听的话来说殿下。”阿娈换了个思路。
元仲华没说话,但显然这比刚才那个理由打动她。估计是说她设计求宠。
月光根本不顾忌外面的情景,知道会有人替她把事情都处置好。她只管进屋子里来找高澄。正好便看到高澄躺在大床上。
高澄听到声音就睁开眼睛,看到月光走进来。月光动作快,已经走到大床边,然后上来坐下。高澄索性躺着未动。
月光对高澄的赤身luǒ_tǐ视而不见。高澄也并不觉得他该做何掩饰。他不觉得因为月光就该和别的妻妾们一点关联没有。
还没等高澄说话,月光便一跃而上骑在他身上。“大王夜半而去,丢下我一人,该怎么罚你?”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她又满面笑容。这么明眸善睐地看着高澄,倒把高澄心里的沉重都扫干净了。
“今日在东柏堂议事,晚间必定回来,凭公主怎么罚子惠。”他扶着她的腰。
月光刚才还满面笑容,现在忽然收了笑,用手抚着高澄胸口,颇有不忍地道,“大王每日都如此辛苦,真让妾心里不忍。”
“公主要怎么安抚我?”高澄仰视着她,绿眸子里满是邪气地问。
月光头上挽的望仙髻上插着一支金步摇,上面的流苏在她低头之际垂落在鬓边。金流苏又随着她动作轻轻摇晃,别提有多妩媚。她身上穿的鹅黄缋百合的汉装上襦又把她衬得格外清新美丽。紫色罗裙裙幅特大,垂落在高澄身上盖着。
“大王知道,我汗父原本是想把我嫁到长安去。”月光从高澄身上下来,好好儿地坐在大床上。
高澄也起身着衣。他不知道月光怎么说起这个话题,但他此时恰巧对这个话题有兴趣。
月光无意一瞥,恰好看到他背上有长长的几道伤痕。月光一眼认出来是指甲弄伤的,但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后来为什么没去呢?”高澄已经穿好了中衣,在大床上与月光对坐,并且很有兴趣地问。
“我去过长安,见过孝武皇帝。”月光反驳他。
这倒是高澄不知道的事。讶然道,“你兄长原来是想把你嫁给他?”他原本以为是元宝炬。
很久没有想起来元修这个人了。记起很多事,远得恍如隔世之前,那个洛阳永宁寺的清晨。最伤他心的就是早已逝去的阿姊、永熙皇后高常君。
高澄沉默了,他的心思已经飞了。他要是不把握好现在,说不定以后的下场还不如元修。他心里也有恐惧。自从头上戴了沉重的通天冠,心里也跟着焦躁难平了。
“孝武皇帝虽然不得人心,唯一对左昭仪真心。最后也是为了左昭仪而死。”月光记起这段往事就是触碰心里的阴影。元修当时的形止她都清楚地记得。
“是他不愿求娶你?”高澄倒一点不意外。在他心里是看不起元修的。
“孝武皇帝让我不要去长安,不要嫁到帝王家。”月光忽然垂泪了。她并没有嚎啕,也没有啜泣,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只滴了几滴泪,像是几粒明珠从面颊上滚落。这样已经让人怜爱了,但又不会破坏情致、惹人反感。
“幸好他不肯求娶你。”高澄拉着月光的手笑道。
月光也破涕为笑,很快收了泪。她也握紧了高澄的手,轻轻叫了一声,“子惠。”
她对他好像没有认真过,也从不勉强。总是合则留,不合则去。倒好像对他真不在意。但又好像很在乎,不愿意他和别的妻妾在一起,见一面都不可以。她为此可以骄横霸道,只想一个人独占他。并且她觉得他心里也只能有他一个人。
“出帝真要是对左昭仪好,就不该将她置于险地。”高澄的手有力又温热地将月光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握着,让月光觉得格外踏实。“他又何必一定要去关中?自求死路怨不得别人。”
高澄心里对元明月这个人已经模糊了,几乎想不起她的形貌。
“想把她留在身边就是置于险地吗?”月光不服气地反问。
高澄没说话。
两个人突然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元修和元明月只是堂兄妹。他们两个人之前还曾经是“母子”。
高澄面色黯淡下来。
月光直起身子蹭过来,她伸手捧起高澄的脸,仔细地看,觉得他美得要让她失控了。
月光忽然笑了。
遇到这样的严重问题,高澄在别人身上感受到的不是压力重重的对抗就是梨花带雨的示弱,只有月光才能这么举重若轻,忽然就将他心头的阴云移走了。
“汉人讲的所谓礼,也不是那些迂腐儒生说的东西吧?大王要真是守着那些礼,偏不肯娶我,惹得大魏和柔然起了兵祸,最后家国受损,就算是守礼了吗?那是没有见识、没有胸襟的人。”月光不屑地道。
别说是女子,就是那些男人,庙堂上高谈阔论论及天下的、满腹经纶的臣子,哪个敢说这种话?谁能看得这么明白?就算觉得这是真话也不敢说出来。
就是高澄也听得豁然开朗。事且从权,懂得变通,那些儒生哪一个又是真的懂治国理政的?不过也就是只会高谈阔论罢了。
月光偏和别人不同,她就用眼睛一直对着高澄的绿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