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玉仪心头一震,没说话。她缓缓搂住了高澄的脖颈,把头枕在他肩头,她暖暖的呼吸就在他肩颈处。忽然她在他耳边轻轻道,“世子说这个做什么?世子牵挂朝政,日日辛劳,不宜再为我操心。我别无所求,只愿长伴世子身畔,为世子解忧,心愿便足矣。”
高澄从未有过如此依赖他、顺从他的女子,又处处为他着想,完全对他倾心无所求,不由不心动。其实他又何必在乎这人是谁?他只要她如此依着他。止不住地忽然脱口念道,“阿元,你若早就如此,我一颗心定然只在你身上。”他将元玉仪紧紧拥入怀中,好像生怕她消失不见。
皇帝元修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其实最早先醒来的是左昭仪元明月。也许是因为头天晚上情绪太兴奋了,元修几乎一夜未眠,直到凌晨时才在情绪松弛下来的疲累中沉沉睡去。而此时,元明月已经在自己住的那一间偏殿内清醒过来。她还未睁开眼睛就听到窗外的鸟叫声。
在元明月听来,鸟儿歌唱得极其悦耳,简直比她听过的一切丝竹之声都要好听。她躺在榻上,回想昨夜,想像不久的将来,元修提过的那个更重要的计划,简直就有了一种憧憬。
可是她的好心情还没有维持多久,就听到殿门在缓慢的“吱呀”声中打开了,然后便是有意放轻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很熟悉,知道是跟着出宫的芣苢进来了。元明月这才睁开眼睛,还带着刚才愉悦的心情唤道,“阿姨,是主上醒了吗?”
这时芣苢已经走到她床榻前,先问了一句,“殿下醒了吗?”然后便收起床帐幔。元明月听出芣苢的声音不对,心里一紧便问道,“怎么了?”
芣苢沉吟一瞬才答道,“渤海王世子,侍中高澄来恭请主上和左昭仪回宫。”
“他……”元明月失声惊呼,觉得不对,又改口,“高侍中已经来了吗?”
元明月在凄楚不安的心情里整理装束。等她出门来看时,皇帝元修也从昨夜安寝的正殿内出来。虽然修饰整齐、一丝不苟,但是精神却与昨夜判若两人,肃穆、沉重了许多。
倒是高澄,不知他昨天怎么在宫中理乱,也不知道他这么早赶到邙山是不是昨晚夜行良久,他倒是说不出来的神采飞扬、容光焕发。高澄看到皇帝元修面上明显的不悦却视而不见,径直走到皇帝面前大礼参拜,跪于地上道,“此处山野道观,不是至尊长居之处,臣特意率群臣来恭迎陛下和左昭仪回宫。”
一句多余的话没有,目标也很明确。而且高澄今日是格外地恭敬。这让皇帝元修再挑不出一点问题来。
元修没说话。元明月立于他身侧惴惴不安地看着眼前情境。高澄率重伏跪于地固请。可是他身后的孙腾、陈元康等人虽然执礼极恭,却分明带着一种阴森森的杀气。
高澄又开口朗朗道,“昨日事是皇后冒犯圣躬,臣请陛下还宫,废黜皇后,以示惩戒,以警效尤。”
元修看看眼前跪着的高澄还有他身后的大臣、远处的军士。还有这庭院内边角处随之跪下来的道士们。再放眼远眺苍茫的邙山,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翠云峰上白日里的景色。
这是一个极晴朗的好天气,元修心中满是不舍,可是又被逼到了极处。他终于下了决心,缓缓开口道,“孤只一心修道,无论是在这翠云峰上,还是在宫里,都无差别。皇后无过失,只是一心为孤,何来废黜之论,孤自当好好抚慰皇后。卿一片赤诚之心,就依卿之所请,孤回去便是了。”说着便步履沉重地向阶下走来。
高澄抬起头,看着皇帝的身影从他面前掠过,仿佛有些不敢置信。元修从来不是如此,为何今日这么忍耐?
桃杏繁华过后,与洛阳远隔千里的长安也满是初夏的味道。只是长安城远远没有洛阳城中那么波涛暗涌,相比起来相当平静。
即将临产的长公主元玉英耐不得热,总是一把羽扇在手。长安城中物阜民丰,相较于魏都洛阳城似乎更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势。元玉英自从与南阳王元宝炬一晤以来,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就是足不出户。这让担心她安危的驸马都尉宇泰甚是放心。骠骑将军府里绝没有闲杂人等,足够安静和安全。
可能是临产的日子近了,这一天傍晚时,宇文泰就发现元玉英气色不定,怕她临时有什么事情慌乱,所以入夜后一直守在元玉英床榻前。元玉英有夫君在侧,倒是很快入睡,其间并无什么事发生。
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到了夜半时分,元玉英忽然醒来了。趁着明亮的月光,元玉英发现夫君宇文泰既不在床榻上沉睡,也没有在榻前守着她,已经不见了人影。不知怎么,心里总觉得蹊跷,凭直觉总是哪里有什么不妥。依照元玉英的性格,不是肯隐忍的人,于是轻轻起身下榻,尽量放轻脚步走到门口。正要再上一步伸手去开门,忽然房门被外面的人打开了。元玉英下意识地护着腹部往后让了一步,被这突出如来的事引得心头一惊。以为是夫君宇文泰回来了,便没说话,只站在原地等他进来。
谁知道从外面进来的居然是她的侍女南乔。南乔可能是想进来照看一下长公主,怕有什么事。南乔倒不妨长公主早醒了就站在她眼前,她在黑暗里开门原没想到,忽见面前立着一人,倒把南乔吓得心头狂跳,显些叫出声来。但是毕竟还是控制住了,掩口没有出声。
“南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