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看到韫仪进来,连忙迎上来道:“姑娘来了,好久没看到你了?”
因为这几个月,韫仪每隔几日就会来茶馆听书,还常出钱请说书人重说太原李氏一族之事,所以掌柜已是认识了她。
韫仪一边坐下一边答道:“是啊,因为家里有些事情,所以这会儿才得空过来。”萧氏年后身子常有不适,韫仪为了照顾她,这半个多月来,未曾出过宫。
如意要了一壶茶后,打量着四周道:“对了,掌柜的,你这店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还有这街上人也少得很,上次来的时候,还很热闹呢。”
掌柜苦笑道:“谁说不是,唉,这个世道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韫仪疑惑地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掌柜叹了口气,坐下道:“不瞒姑娘,自打去年底……”他压低声音道:“也就是宫里头的皇帝老爷来到咱们这江都后,这赋税就一天比一天重,原本倒还能撑一阵,偏偏又赶上欠收,去年的收成连平常一半都没有,可是朝廷根本不管,仍是拼命让我们交钱交粮,姑娘你说,自己都吃不饱了,哪里还交得出来。”
如意道:“你们就没将这件事告诉官府吗?”
掌柜长叹道:“早在刚欠收的时候就说了,但有什么用了,官府依旧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前几日刚刚才来收过不知什么名目的赋税;这一趟我算是勉强撑过去了,但是……”他打量着冷冷清清的茶馆,涩声道:“你们也看到了,根本没人再来,这茶馆应该很快就要关门了。三十年,从这间茶馆第一次迎客到现在整整三十年,是我父亲半辈子的心血,想不到竟然败在我的手里,将来下了黄泉,我还有何颜面去见父亲。”
吉祥心有不忍,道:“你也别太难过,说不定这日子会慢慢好起来。”
“好起来?”掌柜忽地笑了起来,然笑容中却充满了苦涩之意,“有这样的帝家与朝廷在,哪里会有咱们的好日子过,其实说白了,我们都是在等死罢了。”说着,他再次叹道:“其实这一带还算好的,听说有些地方,都有人开始吃树皮树叶了。”
如意愕然道:“树皮树叶?这东西怎么能吃?”
掌柜苦笑道:“真要饿起来,什么东西都吃得下去,只要可以填倒肚子就行了。”
韫仪低声道:“百姓……当真艰难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也是听人说的,姑娘若不信,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掌柜摇头走了开去,他佝偻着身子,像是压了千斤重担一样,怎么也伸不直。
沉默片刻,韫仪搁下手中一口未动过的茶水,轻声道:“我们走吧。”
如意她们也待得不是滋味,放下茶钱随韫仪走了出去,离开茶馆,韫仪并未回宫,而是在城中走着,一路走来,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愁眉苦脸,面黄肌瘦,在他们的脸上瞧不见一丝欢愉之色,恍惚之间,她仿佛回到了弘化郡,犹记得那一年朝廷三征高句丽时,强行从各家各户征走无数男丁之时,也是这副模样,但江都百姓比之当年的弘化郡似乎更凄惨一些,至少,后者还不至于连肚子也填不饱。
四年前,她满以为杀了李渊,就可以令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原来不是,真正令天下**,百姓无以安居的,并不是李渊,而是……她的父皇!
为此,她不知劝过父皇多少次,可是每一回,遭来的都是喝斥,父皇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她的劝说,亦不将百姓的性命当成一回事。
在经过一户破旧的木屋时,韫仪听到里面传来孩子哭闹叫嚷的声音,隐隐是在说不要吃一类的话,其间夹杂着父母哄劝喝斥的声音。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那道木门突然打开,紧接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里面奔了出来,一头撞在韫仪怀中。
定晴看去,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脸上还持着两行泪,看起来很是可怜,在她身后,追出来面有菜色的一男一女,其中男的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好不吓人。
如意赶紧将韫仪护在身后,朝那对男女喝斥道:“你要做什么?!”每次韫仪出门,必有护卫跟随在不远处,只要大声叫唤,立刻便可赶到,所以如意并不惧那名男子。
“与你们无关,走开!”男子喝斥了一句,盯着那小女孩道:“还不赶紧把那只兔子给我!”
小女孩一边哭一边摇头道:“不要,小满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不许你们杀它!”
“不杀它,难道要我们一家三**活饿死吗?”女子话音刚落,那男子便瞪着眼睛道:“今日我说什么也要宰了这只兔子,好好吃一顿饱的,快给我!”
“不要!”小女孩紧紧抱着兔子,仰头对韫仪道:“姐姐,你救救小满吧,不要让爹杀它!”
韫仪蹲下身,拭去那张小脸上的泪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你爹要杀它?”
小女孩抽噎着道:“爹说家里已经没东西吃了,饿得实在受不了,就要杀小满吃它的肉,小满是爹以前从集市上买来的,一直养在家里,好不容易才养这么大,怎么可以杀它。”
吉祥道:“既然是你们一手喂养大的,怎么说也有感情,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男子怒道:“说得轻松,敢情饿肚子的不是你们,别在这里多管闲事,赶紧给我让开。”
女子在一旁叹了口气,道:“要不是实在饿得没东西吃,我们何至于要杀小满。”
见男子冲过去,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