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回来之前我还得解决老问题。”觉小姐又说道。
“老问题?”
她手指着锅炉方向,“阿空又出问题了,不过,好在维护程序已基本完成,我正在控制她不至于再次扰乱能源系统。”
“又出了问题?”我诧异地望过去,果然看见宠物乌鸦稍显惊慌地被主人指导着控制锅炉运转,“这么说,影响她不能集中注意力的源头就在附近?”
“不错,我已经想通了问题关键,而这个关键确实就是您,爱丽丝小姐。”
“啊?”
“八咫鸟被……干扰了运行,阿空和八咫鸟几乎融为一体,所以显得心不在焉。”
“等等,八咫鸟到底是什么?”我终于把这个问提提了出来,“控制锅炉运转的不是阿空吗?”
“八咫鸟是什么?我以为这对地上人来说是很好理解的概念,”觉小姐的语气有些意外感,“在我存在于世间的数百年中,很少和神明打过交道,对神明的理解可能还不如普通的信徒。”
“这可不对,信徒对待神明不以研究的态度,所以信徒所理解的神明和无神论者所理解的神明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所以说,爱丽丝小姐比我更理解何谓神明。”
“啊、抱歉,我只是想表明我对神明的粗浅理解,请觉小姐继续说吧。”
“抱歉干嘛,将自己的理念分享给别人可是无与伦比的善行。”
“这样的善行很容易演变成罪恶啦,就像最初的上帝所传播的福音在漫长的历史演进中化为整个民族脱之不去的罪孽,而神子重新给予民族以救赎的行为在千百年后却成为几乎半个世界的阴影。”
“哦?”觉小姐虽然依旧将大部分心力放在宠物乌鸦身上,注意力却稍稍转向我这边,“许多眼见众生苦厄的人类学者总爱将罪恶归因到神明本身,就像希腊剧作家们将神明彻底人格化所演绎出来的人性故事,这些故事传达的精神并不是人类反抗神明展示对命运的不屈。”
“那是?”
“罪孽源自神性,人性在无知中闪耀光芒,”觉小姐说,“微渺的人性被无边的罪孽所围困。”
“虽然最初的神灵以私心驱使信徒征伐,但当神灵悟透职责,神灵便成为真正的神明。”若非神奈子小姐,我大概说不出这样的话也不会拥有这类思考,“将罪孽归因到神明虽然不无道理,我可不认为人类本身是无辜的,否则冥界又何必存在。”
冥界令人自我审视,若人无错讹,冥界便失去了存在意义。
“见仁见智而已。”
“别再跑题了,我还想知道八咫鸟呢。”
“以我的粗浅理解——无神论者的理解——八咫鸟大概类似于神明的神格体现,简单地理解它就是神明职责本身,神灵已不在的神明。”
这里有必要澄清无神论者的含义,并非认为世间无神明的人,而是无神论者不需要神明,不需要神明的人自然不必在意世间有或无神明,简而称之无神论者。
“八咫鸟是一种职责?”
“行使这世上最为重要的一项职责,”觉小姐说,“发光和发热。”
“简单地说就是太阳的功能嘛。”
“是的,但八咫鸟只是人类臆测的太阳,真正的太阳在宇宙中悬浮了几十亿年,并不需要人类去想象、承认、具体化。”
“那么八咫鸟为什么会存在?”
“谁知道呢,太阳就在那里,东升西落,信仰中的太阳却化为八咫鸟潜藏于阿空那空空的意志中,”觉说,“事实上我也不是很理解。”
“神奈子小姐没有向您解释过吗?”
“有啊,但是有没有解释都无法解决神明的存在的矛盾问题。”
我想起了神奈子小姐对我所提到的,神明那充满矛盾的“诞生”——一直就在那里的神明根本不需要、也不可能有一个诞生,信仰却为神明提供了一个诞生——而这八咫鸟的太阳就与风神的风相似。
“八咫鸟是一种释放物质能量的职责,为世间带来光和热,”我说,“既然八咫鸟已与阿空融为一体,那么八咫鸟的神灵已经不在?”
“早就说啦,神灵早已不在,”觉小姐说,“八咫鸟是拥有明确职责的神灵才会遗留的东西,爱丽丝小姐应该也听说过神灵的消失,有些神灵消失后不会留下任何证明。”
“按理说太阳神是最不可能消失的神灵。”
“太阳神为什么会消失,这得问神明。”
“啊,有机会的话。”如今最要紧的问题不是谈论神明和八咫鸟,“阿空已经把手脚抽离了锅炉,工作已经完成了吗?”
“嗯。”
“觉大人、觉大人,”折腾了三个回合的宠物鸦兴高采烈地结束了工作,直飞过来,目标是觉大人的怀抱,“阿空好怕呀!”
觉小姐以理所当然的姿态闪开了宠物的投怀送抱,“笨蛋阿空,先到一边凉快去。”
这个主人实在是没有爱心的反面典型啊!我心想。
“不要误会,”觉小姐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向我解释道,“刚结束工作的阿空会以较高功率持续散发一段时间各种辐射射线。”
“呃……”原来如此,直接抱火炭炉的确不好受,让阿空到一边凉快是个实际的动作指示,而不是奚落人。
“呜呜……”阿空哭着跑开了,蹲在通道口吹风。
“我可不会这样严厉地对待我的人偶。”我依然吐槽道。
“我就是这种风格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