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养了一条黄褐色短毛狗,我们叫它衅。
衅其实是我爸养的,据说他希望让家里三个孝接触狗、爱护狗。
他说爱护狗的人会比较善良,也会从狗身上学会忠诚、尽责等特质。
我不晓得我是否已具备这些特质?
我只知道衅的存在让我很开心。
我常偷偷把衅抱上床一起睡,也常把便当中的肉块留给衅吃。
妈妈发现后总是一顿骂,既骂我,也骂衅。
但后来最疼衅的人,反而是妈妈。
每天早上衅会跟在妈妈的脚踏车后,陪她到菜市场。
然后衅会在菜市场入口安静等待,妈妈买完菜后衅再陪她回家。
“衅好乖。”妈妈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衅的头。
有次衅钻进墙角液化气旁,把困扰妈妈很久的那只大老鼠咬死。
“谁说狗拿耗子叫多管闲事?”妈妈笑了。
上小学时,放学后走到离家门口还有十步,
衅总是突然从家里冲出来扑到我身上,然后我抱着牠,又叫又跳。
那是我一天当中笑得最开怀的时候。
上中学时,我养成快到家门口便蹑手蹑脚的习惯,
没想到衅也养成躲在门后的习惯,我一进家门它又是一个飞扑。
有天衅突然失踪了,那时我刚升上高三。衅已经12岁。
衅不可能走失,更不可能会有人将它这种老狗抱走。
但我们全家人足足找了三天,却怎么找都找不到衅。
三天后爸爸才从房子的一个角落里抱出衅的尸体。
那一瞬间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反应。只觉得茫然。
直到当天晚上痛觉才开始出现,然后越来越痛,持续了好一段日子。
那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的“死别”经验。
≯,.≧.o∽< s="an:2p 00">s_; 我下定决心不再养狗,我不想再尝到那种痛苦的滋味。
衅已经去世十几年了,现在因为郝佳想养狗又让我想起衅。
也依稀想起当初的那种痛觉。
“就养狗吧。”郝佳拉了拉我衣袖,柔声说:“好不好?”
“不好。”我说,“听我的劝。不要养狗。”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愿意再提起。
“不要就拉倒。”她似乎生气了,瞪了我一眼,不再回话。
我试着多劝她几句。也说些无聊的话逗她,但她就是不开口。
我突然想起,郝佳很讨厌狗啊,也曾说过她不可能养狗。
记得有次我们在街头散步时。有位妇人牵了条蟹迎面走来。
那只蟹不知道怎么回事。擦身而过时对着郝佳吠了几声。
郝佳吓了一跳,那位妇人也说了声抱歉。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养狗?”妇人走远后,郝佳皱起眉头:
“狗又吵又臭又脏。而且养狗还会干扰到别人呢。”
“等妳养了狗,妳就不会这样说了。”我轻声笑了笑。
“不可能。”她表情很坚决,语气很笃定。
“我讨厌狗,所以我一定不会养狗。”
“妳再考虑几天吧。”我于心不忍,只好叹口气:“如果还是想养狗,
那就养吧。”
“真的吗?”她眼睛一亮。
其实还有另一个我反对郝佳养狗的理由。
那就是我担心她只把狗当成可爱的宠物。
如果这样的话,一旦这宠物不再可爱。就会有被遗弃的风险。
我上大学时,有个学妹养了一条汹狗,一开始也是宠爱有加。
后来发现汹狗喜欢乱叫,尤其是学妹不在家的时候。
邻居来抗议了几次,学妹也觉得牠很烦,便把它带到公园放生。
虽然我相信如果郝佳养了狗,是不太可能会把它放生,
但我还是担心会有万一。
我只能期待她在仔细考虑过后,会觉得养狗只是她的一时冲动。
接下来几天,我在门上加了副新锁,下班后也尽快回家,
希望能让她安心dian,然后打消养狗的念头。
有天下班回家时,打开门突然听到蟹细碎的叫声。
我走近纸箱,看见一只蟹。蟹看见我,又叫了几声。
“怎么会有只蟹?”我很惊讶。
“同事家里的母狗上个月生出一窝蟹,她问我要不要养一只。”
郝佳越说声音越小,“所以我就。。。”
不知道该说这是劫数还是缘分,我看着那只蟹,久久说不出话。
郝佳说今天回家的路程很惊险,下班后她先陪同事回家看狗。
当她看到一窝蟹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便想打消养狗的念头。
但事已至此,同事又很热心帮她挑狗,她只好硬着头皮dian头。
同事抱起蟹要交给她时,她却吓了一跳,又起了鸡皮疙瘩。
即使是可爱的幼犬,她还是不敢摸,更别说抱了。
同事只好将蟹装进纸箱内,再将纸箱放在电动车上。
骑车回家的路上,郝佳根本不敢低头看狗,全身的神经绷到最紧,
握住手把的双手也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才安全回家。
我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郝佳,她拉着棉被盖住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的眼神流露出不安和些微恐惧,像闯祸的孝正等着被责罚。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既然这么怕狗,干嘛非得养狗?
“它奶了吗?”我问。
“同事说它刚断奶。”
“我弄dian东西给牠吃吧。”
“好。”她的声音很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