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佳太累了,本以为因为车祸而重生在大学校园里之后可以过的简简单单,本以为可以遗忘上一次失败的,令人痛彻心扉的感情,本以为见到杨阳之后一切都可以好起来,但后来一件件的事情让她越来越心力交瘁。
她爱杨阳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爱会累吗?答案也是肯定的。
为什么会在梦中一直徘徊者?在各个时空各个地方上演着各种各样的感情呢?
没人知道,也没人告诉她,但是,她真的累了。
他坐在窗前,窗外是阿尔及利亚连绵的山脉,皑皑白雪折射着澄澈的光。
许如栩端着药进来的时候,正听到他努力地叫着一个名字——
“盛……明烛。”
他的记忆已经衰退如此,连“许如栩”三个字都会忘记,却强行记起她的名字。
许如栩想起在香港的机场,问过他的话:“你和我走,究竟因为我告诉你的真相,还是不想让她知道你的病?”
那时男人没有回答她,他嘴角勾了一下,神情却藏在墨镜后不甚分明。
可是回答重要吗?
许如栩放下药,终于承认,自己输给了盛明烛,漫长岁月里,那个女人终于用无坚不摧的执着打动了他的心。
可是,终究太迟了。
我第一次遇到林以勖,是在刚到香港时。
那天下着雨,香港像个大蒸炉一样。空气又湿又热,让人心情烦躁,我站在街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钱包被人摸走了。
很好,我听不懂粤语,没存我爸的新号码,躲开他的秘书自己逃出机场,本想迎接一次放飞自我的离家出走,却只收获了迷路和被盗两样新体验。
林以勖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我视野里的。
他穿一身笔挺的警察制服,正低着头扶阿婆过街。有困难。找警察,我背着双肩包跑过去,拍了拍他。说:“阿si,我要报警。”
这是我从港片里学来的称呼,我正得意自己学以致用,就看到林以勖向着我抬起了头。
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像是蘸着墨在雪地上绘出的丹青。太阳太烈。柏油马路被熏出若隐若现的雾气,他抬了抬斜飞入鬓的眉峰,用标准的普通话问我:“怎么了?”
这个弹丸之地,有东亚最高的人口密度。绿灯亮起,过路行人从我们身边鱼贯而过,而我站在那里,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只能看着他的脸傻笑。
“阿si。”我说。“你真好看,交个朋友吧。”
林以勖的表情变得哭笑不得。他把我领到路边,买了个冰激凌递过来:“小妹妹,你说要报警?”
哦,他的声音可真好听,我冒出星星眼,矫揉造作地说被人偷了。阿si,我会不会再也找不到爸爸了?”
如果我爸在这里,他大概会一巴掌拍在我背上让我好好说话。可惜这里只有一个林以勖——温柔和蔼的实习警员林以勖,因此,他只是皱起好看的眉头问我:“知道什么有关信息吗?”
我转了转眼珠,考虑到细水长流这件事,总算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地址递给他:“这是我家的住址,大哥哥,你能送我回去吗?”
林以勖看了一眼地址,本来温和的神情忽然郑重起来。他打量我一眼,从口袋里掏出对讲机说了什么。他说粤语也很好听,我一边花痴,一边坐上警车,车里冷汽开得很足,我舒了一口气,舔着冰激凌同他搭讪。
他目不斜视,把车开得很稳。我爸买的别墅在山顶,听说能看到维多利亚湾的夜景,越往上走树越多,我总算问出林以勖的名字,车却煞风景地停了下来。车外,我爸的秘书正喜极而泣地奔上来,我啧了一声,还故作天真地问:“以勖哥,留个电话给我吧。”
林以勖笑了笑,没说话,秘书把车门拉开叫我:“明烛,你跑到哪里去了,差点儿吓死我!”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向你撒娇是很要命的事,我被他拉下车,还不忘转身向着林以勖挥手。遮天蔽日的树荫里,他没有回应我,车窗玻璃慢慢升上去,脸隐在后面再也看不清。
这一天我遇到他,从此幸福与不幸福,都与他有关。
那年我十六岁,从大陆转学到香港,语言不通,学习压力又大,古板的教会学校一日三餐都要祷告。我爸人忙事多,无暇管我,甩下大笔钞票让我买东西。我翻墙出去,买加冰的丝袜奶茶,提着去和林以勖偶遇。
其实不算偶遇,秘书帮我查了他的资料,大陆仔,品学兼优,家贫,读完高中应聘了警员,现在正在实习,算起来他只大我三岁,却稳重得像我的长辈。
香港的夏天热得让人抓狂,林以勖却要冒着烈日在街上巡逻,从背后看去,他的警服被汗湿透贴在背上,显出他瘦削美好的肌肉,宽宽的皮带一扎,勾勒出他漂亮的腰线。我擦干净口水,状似无意地走过去碰了碰他:“阿si,我要报警。”
看到是我,他有些无奈:“你怎么又来了?”我眨眨眼不说话,他叹了口气,“不可以逃学。”
我简直爱死他对我无可奈何的模样,于是把奶茶递了过去:“天气这么热,请你喝茶。”
街上有人好奇地看向我们,他终于接过奶茶,随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把我塞了上去:“快点儿回学校,学生就要好好读书。”
我装乖巧,车开出一个路口,我又下车偷偷跑回去,他那么好看,总有人路过时回头看他。我有些不乐意,翻出手机把他的简历又看了一遍。